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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1页）

第五章

许凌昀戴一顶斗笠，脚踩雨鞋站在田垄上，半弯着腰从稻株上掐下一穗稻谷，放在手心上认认真真观察片刻，随后攥拳将谷穗递给站在他身畔的农业顾问老蒋。

老蒋五十来岁，生得黝黑清瘦，同许凌昀一色式样打扮，伸手承接稻穗，一掂一捻一看，点点头：“已到蜡熟末期，黄化完熟率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等雨停了，阳光再催一催，就可以收割了。”

许凌昀闻言抬起头遥望天空，一片灰蒙蒙乌云笼罩，没一点放晴的意思。

“秋风秋雨愁煞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晴。”他顶一顶滑落到眉骨上方的斗笠，自斗笠边沿望出去，看见田埂上方农庄主干道上两个并肩走来的年轻女郎。

身材娇小的短发女孩拖着行李箱，步子有些慢，颀长劲瘦的短发女郎配合着她的步伐，一手在比画着什么。

他看不见她们的脸，却不知为什么偏偏一眼就能认出郁远兮的背影。

老蒋“咦”一声：“这个什么厨艺比赛，还有聋哑人参加？”

“我不太清楚。”许凌昀微微一笑。

节目组向他商借场地，又明确表示农庄作息照常，不用迁就节目组，他只管收钱，其他一概不予干涉。

老蒋抱着膀子，同他一道注视两个女孩走远：“这倒有点意思。”

“毕竟不是歌唱比赛，主要还是看厨艺。”许凌昀耸肩，“外国一档厨艺大师真人秀节目，有一届胜出选手是位盲人。”

“哦？”老蒋摸摸下巴，“比赛过程中不会出现撞到人或者切到手的意外状况？”

许凌昀敛目：“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就要有克服重重困难的决心。”

老蒋大手一拍他肩膀，力气之大几乎将许凌昀拍得飞扑出去，又赶紧改掌成抓，一把揪住他的后背心：“不枉我当年慧眼识珠，力排众议来给你当顾问，小伙子有股子干事业的狠劲！”

“谢谢蒋工！”许凌昀话里有话。

“咱们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老蒋待他站稳，挥挥手，“对了，今天怎么不见老杨？他上次赢了我一局棋，不会是躲着我，怕我扳回一城吧？”

许凌昀苦笑：“他听说今天正式开始录制节目，怕自己的样子吓坏前来报到的选手，自请调休一天，并不是知道你来，刻意躲着你。”

老蒋不以为意：“他一个救火英雄，怕什么怕？今天没我什么事了，我找老杨下棋去！”

老蒋说走就走，扔下许凌昀扬长而去。

许凌昀望着笼罩在蒙蒙烟雨中的稻田，出了片刻神，这才从田埂上下来，自路基边坡上修筑的阶梯走上主干道，心里盘算着等雨停了，果林的树枝要修剪下来，一部分粉碎还林，一部分粉碎后用以更换无土栽培果蔬大棚里的培养基质。

他正要下到果园里查看一下，身后忽然传来娇滴滴的呼唤：“前面的大叔，等一等！”

许凌昀脚下一滞，大叔？

他转过身，看到自大门方向跑来三个女生，其中两个穿牛仔裤、运动鞋的看起来状态还好，另一个在仲秋季节穿千鸟格小裙子搭配同系列外套，脚踩珠光粉高跟鞋，烫韩式大波浪卷发的女孩子则有些气喘吁吁。

她朝许凌昀挥一挥手中地图：“大叔！宿舍怎么走啊？”

“这条道走到底，左转，再走到底，右转，到底，左转。”许凌昀看一眼她手里的地图，言简意赅。

他几次看见高高瘦瘦的郁远兮骑着脚踏车在农庄勘查路线，有一回经过他身边时，她特地停下脚踏车，出示画得差不多的地图，向他请教：“许先生，这是我画的农庄简易平面图，你帮忙看看，大致是否准确？有什么需要修改或格外标示注意的地方？”

她人坐在脚踏车车座上，左脚点地，右脚踩着车镫，连车带人微微朝他身边倾斜。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他一抬眼能看见她浓密长睫如蝶翅轻轻扇动，看见她晒得透出淡淡蜜色的皮肤下一丝细细的血管。

说是简易平面图，可其实她画得十分细致，大到果林水田鱼塘，小到猪圈鸭棚鸡舍，无不认真标注，一目了然。即使第一次来农庄，也能凭借这份手绘地图，轻易按照指示找到宿舍。

可他眼前这女孩仿佛听不懂他的指引，俏皮地吐一吐舌头：“那还要走多远啊，大叔？”

“十分钟。”许凌昀淡淡抬腕看一眼手表。

“十分钟？！”女孩夸张地睁大眼睛，嘟嘴，“还要走那么远？！大叔你好人做到底，把我们送过去呗！”

两个牛仔裤女孩互相看一眼，婉言谢绝她的提议：“我们自己过去就好，谢谢！”

千鸟格女孩还想撒娇，一道冷冽好听的女声已先一步响起：“再磨蹭，宿舍床位就没的选了。”

千鸟格女孩见同伴已经拖着行李箱继续前行，只得气哼哼一顿足，拽着行李箱追上她们，自言自语：“第一天就遇见小气鬼，倒霉！”

跟在她身旁拍摄的摄像师忠实地记录下发生的这一幕。

远兮等一行人走远，才走过来对许凌昀微微颔首致歉：“抱歉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