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海洋王 尚
上帝创造了地球,而我们创造了火星。
海很平静,远远看去没有什么起伏。只有当海浪轻轻地打在脚下的沙滩上时,才能让人感觉到大海此刻平缓而有力的脉搏。
一位年迈的老人由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搀扶着,拄着拐杖在沙滩上散步。
天空中,一颗只有橘子大小的橘红色恒星已经落到了海面上。
“爷爷,您去过地球吗?”小男孩突然问道。
“嗯,去过几次。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老人回答,扶着拐杖的右手有些吃力地颤抖。
“地球是什么样子的?”
“嗯,和火星差不多。不过气候更加温和一些。”老人一面说着,一面举起手,有些滑稽地照着自己的脑袋比画着,“而且那里的太阳有这么大。”
小男孩咧嘴笑了起来。
“不过,从前的火星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从前这里可荒凉了,全是沙漠,而且人也不能在户外自由地呼吸……”
“老师都跟我们讲过。”
“那你知不知道曳冰和曳气啊?”
“知道!”小男孩大声地说。
“是吗?我们的聪聪知道得真多。”老人微笑着摸了摸孙子的头。
祖孙俩说笑着,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
“看见天上的那颗星星了没有?那就是土星。”老人指着天上一颗不大起眼的小星星说道,“我从前去过土星。那是一颗很美丽的星球,有着漂亮的环。”
“但是它看上去好小啊!”小男孩说道,“爸爸说,宇宙是个很无聊的地方。”
“土星可不小,而且宇宙一点也不无聊。不如这样吧,我讲一个关于火星、木星和土星的故事怎么样?”
“好啊!”小男孩高兴地说。
“那年我只有十四岁,对一切都半懂不懂。我的爸爸有一艘曳冰船,专门从木星或是土星的卫星那里拖曳一些冰块然后扔进火星的大气层,以增加火星地表的水量。这是政府主持的项目,前后一共进行了九十三年。”
“爷爷,这些我都知道。”小孙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不要急嘛,让我慢慢地进入状态。”老人轻轻拍了一下孙子的脑门儿,全然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爸爸绰号“金二爷”,是曳冰行当中的好手。他不光有自己的船,而且在帕西瓦尔·罗威尔的码头还有自己的办公室。他的船“来福号”和他的办公室是他第一珍贵和第二珍贵的东西。他第三珍贵的是从地球上原产的雪茄,产地叫古巴——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所以当他不出航的时候,他总会坐在那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将双腿翘在办公桌上,望着窗外停在船坞中的“来福号”,悠闲自得地抽着雪茄。
至于他还喜欢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就是我。我十一岁就辍学回家,整天只知道开着自己攒的电动摩托车在罗威尔的大街小巷里乱窜。我爸爸基本上见我一次就骂我一次,不过我妈妈总是护着我。
我那时候很喜欢去码头,因为在那里能看见摩天大厦一样的飞船。另外,那里的船员对我也一向很好。他们喜欢绘声绘色地向我讲他们碰到的海盗、太阳风暴或是神秘的UFO,等等。有时他们还会瞒着我父亲偷偷塞给我几根香烟。我当时好奇,就学着大人的样子吸了一口——聪聪,你可不能抽烟哦——立刻就被呛得直咳嗽,然后他们就哄笑起来。
但那段时间我却不敢去码头了。因为我爸爸刚刚完成了一桩生意回来。其实说“完成”并不恰当,“来福号”比合同规定的时间晚到了半天。结果,他们被迫在火星轨道上等了两个星期。几百万方的冰块被火星的引力撕碎,坠入了大气层。他们不但没有拿到酬劳,还要交付一大笔罚款。所以,你太爷爷那两天心情特别差,我怕遇见他又要挨骂。
那天晚上,我爸爸在餐桌上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下一趟远航我必须参加。当时的我高兴得跳了起来,而我妈妈却哭了出来。
“你现在是个男子汉了,应该去见见世面,吃点苦。”爸爸这次的语气出人意料地和蔼。
“小宝今年才十四啊!我听说这次你要雇老萝卜来带队。他是疯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我妈妈哭着向我爸爸埋怨道。
“正因为这样小宝才更得去。只有这样才能表明我对赵虎有信心,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招到船员。本来曳冰就不是坐在办公室里面喝茶看报纸,小宝将来是要继承‘来福号’的。现在不磨炼磨炼,到时候他怎么能胜任?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个老娘们儿懂个屁。”
很快,出发的日子就到了。妈妈前一天忙到很晚,给我打了一个大得莫名其妙的行李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零食、换洗的衣服,还有很多我也说不出用途的东西。
“来福号”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在它的旁边是星际运输公司的巨大广告牌——上面写着“上帝创造了地球,而我们创造了火星”。广告牌下面站着几个人,他们便是此次航行的船员了。在他们中间,我认出了肌肉约翰,他跟随我爸爸多年。他是个大个子的白种人,两块发达的肱二头肌上还分别文着两个汉字——“武”和“勇”。剩下的几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中有个很瘦小的男人,三十四五岁。头顶上几乎没有什么头发了,干瘪的两颊紧紧地箍在脸上。我心想,这个人应该就是“老萝卜”了。在他身边则站着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留着乌黑的齐耳短发,长得非常漂亮。她看见我在盯着她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吓得我咽了下口水。
那个女孩旁边还有个又高又胖的黄种人,他友善地向我招了招手。
我爸爸拿出一个飞船模型,样子是当时很流行的电视剧《快速六号》里的“快速六号”。他将那个模型朝着“来福号”的方向摆好,然后跪下,对着那个模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家都来给船老爷磕个头。”我爸爸又招呼其他人给那个模型磕头。
几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开始往船坞那个方向走去。我妈妈当时就哭了,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当时也想挤出几滴眼泪,但我脑子里全是远航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眼泪来。
“行了!老娘们儿就是麻烦。又不是不回来了,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把船老爷收好,记得要天天拜!”我爸爸又朝我妈妈吼道。
上船后,发现飞船比我想象得还要狭小,船员的休息室和驾驶室紧挨着。在船员休息区的后面是餐厅和厨房。厨房里面的食物很单调,主要是一些容易保存的干面包、脱水蔬菜,以及一些处理过的牛肉和猪肉。不过,吧台里的酒却种类丰富:各种牌子的啤酒、红酒、威士忌、白兰地、中国白酒、日式烧酒等,一应俱全。肌肉约翰把行李一扔就跑到吧台摸出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厨房的后面则是“来福号”的发动机舱和曳冰操作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