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样一个云卷云舒的寻常天。
那时他在准备副主任医师的职称考试,每天忙得昏天暗地,中午下了门诊去食堂热饭。微波炉一开,他就抱着复习资料坐到一边看去了,等再想起午饭,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儿了。
幸好微波炉自动停了,饭盒还在里头,他拿出来,边看书边吃。
邵嘉远家境优渥,父母都是医学院教授,用人给他带的饭总是食材矜贵,厨艺讲究,可那天的饭菜格外朴素,可乐鸡翅配时蔬。大概是山珍海味吃腻了,邵嘉远意外觉得鸡翅的味道很不错。
“这位医生,你怎么吃别人的东西啊?”他被这话扯回神,猛然从书里抬头。
只见乐彤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饭盒,说:“我热饭的工夫去了趟洗手间,饭盒就被你拿走了。”
邵嘉远偏头一看,果然他的饭盒被人搁在了微波炉上头。
他抱歉地笑了笑:“两个饭盒差不多,我没注意看,拿错了。不然交换吧,我的给你。”
乐彤的性情挺爽快,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也冲他笑。
她的脸不施脂粉,清新精致却又胶原蛋白满满的样子,笑起来露出两枚浅浅的梨涡,就像清澈的溪流漾着波光,不由得让人屏息静气。
邵嘉远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医院新分来的实习生,到处打听了一轮,后来才知道她是清洁工李淑芳的女儿,赶上大学放暑假,中午来给妈妈送饭。
再后来,在李淑芳的介绍下,他和乐彤正式认识了。
很久以后邵嘉远问过她,还记不记得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情景?乐彤说当然记得,那天老妈的午餐特别丰盛,葱烧海参和蒜蓉蒸大虾……
乐彤没有想到这些,挂了电话,她在庭院里溜达了一会儿,所有的脑细胞都用来琢磨如何混进奥德堡。
就在她一筹莫展间,余光无意扫过停在外边的白色货车。温予骞这辆货车后边有个无顶货厢,俗称车斗,长度在一米四左右。
乐彤脑中突地灵光一闪。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当她飞快地爬进车斗、蜷缩着一米六的身体躺下时,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之前留下的遮雨布还在,厚实的帆布刚好罩住整个车斗,包括……她。
她刚刚做完掩人耳目之事,便有脚步声靠近——不疾不徐的、沉稳的、专属于一人的脚步。
黑漆漆的车斗里随即有光线透进来,乐彤顿时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温予骞没有掀开整块布,只是从车尾塞进来一把铁铲。之后,她听到车门关上,引擎发动的声音。
镇上的道路崎岖不平,短短的路程,她的身体跟那把铁铲一样,在车斗里颠簸得东倒西歪。她耳畔持续响着金属碰撞的“哐当”声,浑身则酸疼不已,像是要散架了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震颤结束,没给乐彤如释重负的机会,酒庄保安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来干什么的?”
“老李请我来检查葡萄的。”
“车后边是什么?”
小保安上扬的尾音,如同尖细且锋利的针,瞬间刺在乐彤已然紧绷欲断的神经上,她连呼吸都停了一拍,提着气聆听外边的动静。
可偏偏这时,外头没了声响。
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乐彤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晶莹的小珠子一颗颗黏在她白皙光滑的皮肤上,黑暗中会发光一般,亮亮的,滑下来,滚进她的眼睛里。微微地痒,她却一点不敢动,不敢伸手揉掉。
隐约中,她似乎感觉到遮雨布轻微地摇晃,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小保安的手落在了上面。
死一般的寂静,让那空白的两秒钟显得尤为漫长。
“后边是……”温予骞无故一顿,才波澜不惊地说,“是工具。”
约莫是这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小保安半点怀疑都没有,一挥手:“进去吧!”
乐彤长吁口气,仿佛溺水的人在将要窒息的一刹那,被人拽出了水面。
奥德堡的葡萄园在城堡主楼背后,车子停下,她静静等待外边的声音变化——引擎的声音消失,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来到车尾的脚步声。
然后——
“顺风车小姐,你可以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