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不是还说他外表高冷,内心闷骚……”
乐彤没有掺和后座的对话,神思一晃,她就想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少女屋。可也只是一晃神的工夫罢了,她并没有深究。
出租车路过奥德堡的时候,乐彤往窗外看了看,本是习惯性地一看,她却蓦然眼神一凝,整个身子都僵直在座椅上。
“停车!快停车!”
司机被她这一吼吓得不轻,一脚刹车踩下去,车子尚未停稳,乐彤已像道闪电似的奔出车门,冲向酒庄大门。
“我不去县城了,你们去吧!”乐彤衣角带风,嗓音急切。
沈臻和李晓意一愣,她这是怎么了?
一秒后,又是“嚓——”一声刺耳的急刹车。
从酒庄里驶出的那辆黑色跑车,就这样险险地停在距离乐彤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你是不是疯了?!”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俊美清朗的脸,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如果我反应慢一点,你就被撞飞了!”
乐彤杵在车前,捂着胸口急喘两口气——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是螳臂当车,可如果她反应慢一点,就逮不着许宴了。
“抱歉,抱歉。”她快步走到驾驶座那侧,眉眼弯弯,“许先生,你现在有空吗?”
“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跟你介绍一下我们的节目方案,说不定听完你就有兴趣参与了。”
“我什么时候都没空!”
乐彤突然觉得这种场面似曾相识,跟早上沈臻的遭遇差不多。
不过,工作和感情不一样。情场受挫,大不了一走了之,回头再慢慢舔舐伤口。而工作,总不能因为遇到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或者甩手不干。
“许先生,我们这次的真人秀是台里的王牌节目,力争同类节目收视之冠。其实上节目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不仅可以提高你个人的知名度,而且现在葡萄酒市场的竞争很激烈,上节目等于变相为奥德堡打广告。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行吗?”
乐彤笑容可掬地说尽好话,许宴却根本不屑思考,他恨不得马上给脚油门夺路而去。可这女人的手扒在车窗上,细细的手指执拗地蜷着,就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牢牢地。
“乐小姐,我不会跟你回去上什么鬼节目的,我的态度已经说得很清楚很明确了。你为什么一直纠缠不休?是不是现在做媒体的都跟狗仔队一样没素质了?难道被我一次次拒绝,你都不嫌丢人吗,还是你的人生里根本没有‘丢人’这两个字?”
字字嘲讽,句句讥诮。
许宴的声音伴着盛夏窒闷的热风一起钻进乐彤耳朵里,瞬间发出金属器相互刮擦般的刺耳声音,每一个音都震耳欲聋。
她心脏的部位狠狠一颤,扒在车窗上的手骤然脱力,一点一点地,松开。
跑车趁机疾速起步,绝尘而去。
在距离奥德堡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湖。
湖不大,湖水静静的。
金色的阳光照耀湖面,波光粼粼,像是一块深绿色的翡翠,上面铺展着细细的纹路。湖边的扶桑开得嫣红如火,一朵朵挨挨挤挤,层层叠叠,似火烧云从天而降,燃遍了山野。
乐彤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低矮的农庄,走过绵亘不绝的葡萄林,浑浑噩噩地来到这里的。
湖边有一根鱼竿孤零零地固定在支架上,第一节梢子浸在水里。旁边的钓箱里是几条刚钓上来的鱼,欢蹦乱跳,片片鱼鳞忽闪忽闪的,像是穿了一身银亮的盔甲。
但是,没有垂钓者。
乐彤走开几步,坐下,捡起石子,一颗一颗地,往湖里丢。
清澈的湖面打起水漂,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许宴那番话,可那话如魔音穿耳,久久回响在她耳畔,痛得她快要生出幻听来。
有风吹过,终于将那久远到乐彤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声音,吹进她耳朵里——
“老乐一家真是不害臊,借起钱来没完没了。”
“就是,都是街坊邻居的,又不好意思不借。”
“尤其是老乐闺女,小小年纪就跟着她爸到处借钱,长大了可怎么好得了!”
是啊,真够丢人的。
乐彤从小就想摆脱的字眼,到今时今日却依旧如影相随。她心底蓦地升腾起几丝委屈,几丝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也许,对许宴他们那种富家公子哥而言,面子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东西。那用金钱、身份和地位堆砌起来的“面子”,太矜贵,太骄傲,丝毫损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