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骞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也并未发表任何评论,他只是朝随行的助理点头示意。
助理随即拿来两支葡萄酒和若干高脚杯,撕了酒标的瓶子看不出品牌。助理娴熟地开了瓶,一转眼,各位高管面前均摆上了两杯葡萄酒,色泽和透明度基本相同,酒杯分别贴着字母A与B,以作区分。
“各位尝尝这两杯酒,有什么区别。”温予骞说。
一桌子销售精英面面相觑,有几位资历老的经销商代表当即面露不悦。
“温先生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品酒是你的强项,这里自然没人比得过你。可吴董今日请你来,是协助我们收复市场失地的,不是来品酒……”
温予骞只沉默地扫了对方一眼,没有反唇相讥。
其他人则架不住好奇心,认真咂摸起两杯酒来,一时间却是更为疑惑。
“咦?好像没什么区别啊!”
温予骞这时才说:“A杯是东方酒业自产的赤霞珠葡萄酒,产自华东地区,树龄六年,市场价在一百四十元左右;B杯是许氏的,据称同品种、同产地、同年份,市场价不到七十元,整整比我们低了一半。你们喝不出差别,说明普通消费者也喝不出差别。如果我是消费者,也会选择许氏。”
“太荒谬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与许氏打价格战?!葡萄种植,酿酒,装瓶,销售加上宣传,七十块连成本价都不够!”经销商代表仿佛猜出来温予骞的用意,满嘴“年轻人就是嫩”的不屑语气。
温予骞不再无视发难之人,他直视对方,目光如炬,犀利透彻:“那为什么许氏可以把价格压低到这个程度?”
“这……”经销商代表顿时语塞。
“你答不上来?”温予骞笑了一下,那浅浅的笑如大雪初霁后的长虹贯日一般令人惊艳,但细看之下,从他笑容里渗透出来的寒意,又莫名令人胆寒。
气氛陡然冷肃起来。
就是这几乎冻住的一秒,会议室的门猛然被推开,东方酒业的研发部总监闯了进来。
“难怪许氏的酒价这么低,原来他们这款酒是勾兑的!”研发总监拿着检验报告的手都在剧烈颤抖,俨然发现了惊人的消息。
何止是他,在场的每个人无不骤然面色大变,一张张震惊的脸孔中,唯有温予骞依旧淡然如常。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研发总监因太过激动,哆嗦着嘴皮子道出原委:“先头温先生让我检验许氏这款酒的时候,我还一头雾水,心想稀释葡萄酒浓度,使用添加剂等非法操作,虽然在葡萄酒市场屡见不鲜,但都是些不正规的小公司在做,哪里会想到许氏这样的大企业竟然也会用这种下三烂的招数!”
诸位高管看向温予骞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尤其是那几位经销商代表,表情变换得十分丰富。
一直没出声的吴正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阿予,你是怎么怀疑到许氏造假的?”
“首先,许建山是商人,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就算为了抢夺中低端市场,他也不可能真的不计成本;其次,许氏高调收购葡萄种植土地,不外乎是利用媒体发布利好消息,提振股价。据我所知,这些土地并没充分利用起来。而且葡萄藤的生长周期较为漫长,短期内许氏的产酒量不可能大幅提高。”销售总监刚刚的诉苦之词,被温予骞逐一击破。
销售总监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之前的一脸愁苦霎时烟消云散。
“温先生厉害!如今造假技术日益提高,勾兑酒已达到以假乱真、行家难辨真伪的程度了。许氏的丑闻一出,他们一定会大幅损失中低端市场,我们得尽快向工商部门举报啊!”
会议至此,席间再听不到半句质疑之音。
如果说,片刻前,有些人还对温予骞的商业头脑保持观望或轻视的态度,那此时则要重新梳理对这位年轻男人的认知了——
沉稳睿智,而且足够狠戾。
一众高管离开会议室,在走廊交头接耳:“原来温予骞不光品酒厉害,经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真真不容小觑。”
“那当然,戴美高俱乐部一直被他经营得风生水起。”
“我听说他和许宴是死对头。许家父子惹上他,这回真是惨了……”
玻璃门隔绝了声音,会议室内只剩下吴正坤和温予骞二人。
“阿予,一下飞机就把你叫过来开会,辛苦了。”吴正坤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你不用客气。”温予骞语气谦和。
如果没有当年的吴正坤,就没有今天的温予骞,这笔恩情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吴正坤颇感欣慰,忽而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找到温向暖了没有?”
窗外的阳光流泻进来,温予骞的眼神却陡然一黯,眸色晦暗得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尘土。
“还没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