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波尔多红酒由电视台赞助商提供,她之所以会把它卖给温予骞,是因为昨天见过许宴之后,那支酒对于她此行便没有任何意义了。许宴的问题棘手,显然不是送见面礼就能解决的,她不如用它换个落脚处。
乐彤知道那支红酒的价格,六百欧元,约合四千多人民币。
可温予骞给她的这个信封……也太厚了吧!
这让乐彤不得不用了一会儿工夫琢磨,那个男人花这么多钱买一支酒干什么?
半个小时后,这个信封又回到了温予骞手上。
他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陈默敲门走进房间,说:“予哥,乐姑娘拿了4520块。剩下的钱,她让我还给你。”
温予骞陷在漆黑发梢里的手,微微一顿。
那女人之前把那支红酒当宝贝似的护着,怎么不图卖个好价钱?
“她说什么了没有?”温予骞手上的动作继续,漫不经心地问。
“乐姑娘说……”
陈默想了想,然后效仿乐彤的语气和神情,惟妙惟肖道:“她说:‘卖酒的钱我是要交回公司的,价格按今日汇率换算就行了。而且跟你们阿予老板那种人,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乐彤说话的时候,两条细黑的眉就是她的心情晴雨表。开心时,她的眉会稍稍扬着,有些俏皮,有些淘气,很得意的样子;生气时,眉会使劲拧着,那点郁结和恼怒全都凝在揪紧的眉心里。
温予骞看了一眼陈默拧成疙瘩的浓眉,他笑了一下。但那极浅极浅的笑意,短暂如天边红霞,转瞬即逝。
不知想到什么,他声线一低,带着责怪的意味:“陈默,你是不是又忘了开葡萄园的驱鸟器了?”
赤霞珠是酿酒葡萄中的晚熟品种,盛夏正值浆果的转色期,果皮颜色的加深,格外容易吸引鸟儿光顾。每年这个时候,超声波驱鸟器都必不可少。
“嘿,你瞧我这记性,快赶上老年痴呆了!”陈默恍然拍了拍脑门,撒丫子开溜,“我现在就去开驱鸟器!”
奥德堡酒庄距离微笑旅店约莫二十分钟路程,乐彤找不到合适的交通工具,于是步行前往。
沿途有绵延起伏的葡萄林,比旅店庭院里的那片大很多很多,一眼不见边际。正值一年中阳光最烈的季节,空气被晒裂成细小的金色碎晶,远远看去,紫金遍野,宛若画卷中最为大气磅礴的着色,随性的那一笔也令人心旷神怡。
奥德堡得了许宴的吩咐,保安压根不让她进酒庄大门。办法她想了很多,甚至是从旅店买了烟,往保安小哥手里塞。
一开始,小保安还挺铁面无私,既不受贿赂,也不搭理她。可到下午,见这姑娘居然坐在酒庄门口的石阶上,边看书边守株待兔,小保安到底于心不忍,接了她送的烟,跟她聊了几句。
“唉,许先生不见你是有原因的。你这样干等没用的。”
乐彤捧着本电视节目方面的专业书籍在看,听闻此言,她抬起头来:“什么原因?”
想说,又不敢说,小保安就是这么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最终,他还是竹筒倒豆似的说出来了:“三年前,许先生在一次品酒大赛上输给了别人,被记者追来镇上围攻过几次,闹得挺没面子。后来他就再也不跟电视台来往了。”
乐彤当即陷入了片刻的怔忡。
临行前她做足了功课,在网上把许宴的资料翻了个遍,不可能漏掉如此关键的讯息,除非……有人刻意掩盖消息。
“那场品酒大赛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乐彤不禁疑窦丛生。
小保安干咳两声:“我咋可能知道那么多!我就是个看门的。”
打听不到更多,乐彤只得作罢。
她指了指自己屁股底下的石阶,讨好地笑:“你看这块破石头都快被我坐成‘望许崖’了。我干着急不说,也碍你的眼。你放我进去吧,好不好?”
小保安爱莫能助,又苦于不会应付她的哀求,连连摆手:“不碍眼,不碍眼。俺有美女看,高兴着呢!”说完,他掐了烟,一头扎回岗亭。
乐彤哭笑不得间,有几个人影从路边走过来。
是影视学校的学生,一行人七男两女,肩上扛着机器。
这个瞬间,就像老天爷的指尖在乐彤心口一拨,她顾不上多想,“嗖”一下从石阶上蹿起来,迎过去打了个招呼。
“嗨,你们来奥德堡取景吗?”
为首的女生叫沈臻,正是之前对温予骞津津乐道的那位。她衣着前卫,一头栗色卷发慵懒地披在肩上,不过二十来岁,眉眼却带着熟女的妩媚。另一个女生叫李晓意,相较之下稍显文静。
沈臻回了乐彤的话:“是啊,我们来拍毕业作品的。看样子你也是从城里来的吧?”
“嗯,我是B市电视台的,来出差。”乐彤简单地自我介绍完,又说,“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今天没事,能不能观摩一下你们拍片?”
几人跟她在旅店里打过照面,也算混了个脸熟。其中有位矮个子男生立马答应了:“必须行啊!正好你是电视台的,现场给我们指导指导呗。”
“指导不敢当,我也就凑个热闹。”乐彤说完,伸手把沈臻手里的反光板抢过来,“你穿高跟鞋不方便,我帮你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