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温予骞没有让佛洛朗失望。
当别的学生沉迷于情窦初开的浪漫爱情时,他走遍波尔多南北岸产区,尝试各种各样的葡萄酒,感受舌尖留下的每一种滋味;别的学生在舞会上讨论怎么拿酒杯更能吸引女人时,他在书房里捧着厚厚的法语书籍专注研读;别的学生出师后满世界赚钱时,他毫不吝惜地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师父,用以救助当时经济不景气之下岌岌可危的贝尔纳酒庄……
“你是我的骄傲。如果我当年没有收你这个学生,贝尔纳也许已经不在了。”
温予骞也笑笑,他的青春岁月都留在这里了。
“贝尔纳像我的家一样。”
说起往事,佛洛朗老先生提到一位故人:“吴先生还好吗?”
吴先生就是吴正坤,当年将温予骞从中国带来法国,送进贝尔纳酒庄的推荐人。于温予骞而言,此人亦是伯乐。
“我前阵子在B市跟吴先生见过面。他的公司出了一些问题,我会帮他解决。”温予骞说。
佛洛朗老先生面露赞许:“你是个重感情、念恩情的男人。”
师徒二人这边正叙着旧,门铃就响了。
老先生要去开门,温予骞却说“我来”。门打开,他对来者说了声“谢谢”,便关上了门。
转过身,温予骞手上多了一支酒。
1990年份的拉塔希红葡萄酒,他今晚在拍卖会上高价拍得,俱乐部的人现在送了过来。
看着这支酒,佛洛朗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欢喜:“你送给我的?”
温予骞点了下头,他口吻和煦,带着一点笑意:“听说节目组的人今天不小心打碎了你一支酒,不知道它能不能弥补你的损失?”
这下佛洛朗彻底愣住了。
事实上,温予骞今晚本来是没准备去拍卖会的。可他洗完澡要处理一些公文时,意外接到了酒窖管家的电话。
温予骞是庄主最得意的门生,又拥有酒庄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权,他这次回来录节目,酒窖管家自然知道,于是在电话里把碎酒事件如实汇报了一遍。
温予骞并不关心这种事,但在酒窖管家的形容中,他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最后的精神高度集中,他怎么都觉得事件中那两个女孩其中有一个是乐彤。
“长发,大眼睛,脸小小的,穿牛仔裤和白T恤?”温予骞像描述失踪人口一样,跟酒窖管家确认着。
“是的。”
挂上电话,温予骞皱眉走到窗前,背身而立。他幽深的双眸里倒映着月光下的葡萄园,他的视线如清泉静流缓缓而过,最终定在某个点上。
几天前,在那个点上,他曾经把她抱在怀里。
你有没有遇到过那样一个人?她就像是你人生的一缕光,照进你尘封已久的内心,让那些曾经牢牢禁锢你的枷锁悄然松动,让那些流淌在你身上的血液不再苍凉如深冬,而是重新孕育出一种类似于希望的东西。
如果你有,大概你就能懂温予骞此时的心。
回过身,他拿起了桌上的拍卖会邀请函,距离开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佛洛朗老先生之所以心疼,不是因为碎掉的是顶级名酒,而是因为那支李奇堡红葡萄酒,正是温予骞四年前在一次英国拍卖会上送给他的。
而今晚这支拉塔希,不仅与李奇堡同属于罗曼尼康帝旗下酒庄,也同样出自温予骞之手,多少能令老先生释怀了。
果然,佛洛朗心情大好,当即通知翻译给乐彤和林爽带话,表示不予追究了。
佛洛朗收下酒,看了看温予骞,他目光如炬,很是一针见血地问:“你是为了帮助那个长发的女人,还是短发的?”
乐彤是长发,林爽是短发。
“长发的。”温予骞没有隐瞒,淡淡的笑意印在他唇角。
“嗯,她确实是个漂亮的中国女人。”对于这位从来不关注男女之事的学生能有这样的进步,佛洛朗目露欣慰。
不过,老先生很快又话锋一转:“宴的品酒技巧和天赋都不如你,但他有个地方比你强。”
许宴也是佛洛朗的爱徒,可温予骞从未听老师比较过他们,他眉间泛起一丝疑惑。
“你少了一种情感,而他有。”佛洛朗老先生坦言,他拍了拍温予骞的肩,像是在鼓励什么,“情感是葡萄酒的灵魂。没有真正爱过的人,就感受不到它的灵魂。”
这番话令温予骞心头大震,怔忡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