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带着凶狠的表情围了上来,一个个都不像是靠说理能解决问题的善主,如果他们和女孩是一伙的,估摸着少说也得敲我两三百块—以前也听说过这种骗局,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屡试不爽。
我低头点上烟,轻轻吸了一口。
“那你们想怎么样吧?”
带头的汉子冲我一指:“这小贱人想偷店里的烤鸡腿,被我们抓到了。”
“鸡腿?”我忍住笑意,拍拍仍然箍在我腰上的双臂,“那简单,好女孩,还给他们吧。”
“还什么?”大汉脸上霎时暴出两道青筋,“已经在她肚子里了!”
急于脱身的我只有破财免灾了:“我记得烤鸡腿在你们这里是两块?”
“两块五,涨价了。”
“那么麻烦您,”我把原本打算丢给酒吧门卫的钞票递了上去,“帮我再拿一只。”
就因为五元钱,一场街头混战的危机突然烟消云散—这显然不是精心策划的骗局,否则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我从眼神木然的伙计手里接过新烤好、撒满了孜然的鸡腿,油光飘香,煞是馋人。
“喏!”我把鸡腿送到女孩手边,“拿去吧。”
她倒也不客气,拿起便啃。但与之前见到的那些饥肠辘辘的孩子不同,她吃得镇定从容—起码,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饿”。
“谢谢。”她突然抬起头,冲我咧嘴笑着。
直到这时,我才算是仔细看清了她的样貌—我原来不曾相信在这个世上除了原子弹爆炸以外,存在一种真正意义上“令人窒息的美”,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十五六岁,修长的脸庞宛若玉雕般精巧细腻,每根线条都仿佛经过了精心算计,完美无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五官则像是大师手下的泼墨画,单独看去并无特别,组合在一起,却宛若天成,可称得上是妙到颠毫。原先认为“杂乱”的金色长发,现在看去也像是被精心熨烫过似的,透着撩人的万种风情。虽然穿着肥大土气的灰袍子,看不清身线,但起码个子高挑,最少也有一米七—已经不能用“娇小”来形容了。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女子若是生在古代,已足以引起两个国家的征战。
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欣赏之情,我伸手抚了一下她的侧脸—光滑细嫩,不禁慨叹上天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所谓的“小姐身子丫鬟命”恐怕就是用来形容她这类人吧?
“下次动手的话,记得要偷现金。”我顿了顿道,“而且你也需要再练练身手,这行儿可不简单。”
偷窃固然可耻,但就我个人而言,这总算是一种具有很高技术含量、值得敬佩的“可耻”,在一个不得不苟且偷生的环境里,它至少比乞讨和卖身要来得有尊严。
在我就要转身离开的刹那,少女突然扯住了我衬衣的后摆。
“带我走吧,”带着些许期盼的眼神,她小声求道,“离开这里,去哪儿都行。”
我轻轻把她的手拿开:“你认识我吗?”
“不。”
“那你有钱吗?”
“没。”
不知道是天真抑或伪装,她每个词都答得很直接,脸色也不见丝毫犹豫。说不上为什么,她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让我大为恼火:我在她的这个年纪,起码已经懂得和陌生人交流的原则。
“那么—”我突然揪住她的头发,“你凭什么让我带你走?仅仅是因为你可怜?”
她竟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却也不像是因为受惊而失语的样子。
“如果你只是想要离开这个村子,那么凭自己的双脚,用不了半个小时就可以。”我恶狠狠地加重了语气,“但是如果你没法靠自己的双手在阿克西斯生存,那么到了外面的世界,你就能活下去吗?”
她依旧不作声,倒是刚才和我纠缠的烤肉铺伙计注意到这边的异况,停下手里的活儿,好奇地观望起来。我轻轻按了下女孩的额头,将她推开一步。
“好了,走吧。”我冲她摆摆手,“还有,记住,不要相信你不认识的人,”我顿了顿,“尤其是男人,不要等他们把你卖了才学会后悔。”
“没关系。”她突然一步上前拉住手,握得很紧,我一时竟挣脱不开,“只要能带我离开,卖到哪里都行。”
好一个不知深浅还死缠烂打的小家伙!面对她楚楚可怜的祈求,我咬了咬牙。
“听好了,小姑娘……”我丢掉手里的细烟,转过身正面对她,“你必须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你想要让我带你走,就要明白你能为我付出多少……”我耸耸肩,“你能给我什么呢?”
“我……”她欲言又止。
“只收现金,其他免谈。”我摇摇手指,“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靠什么手段,论斤收费,五百块一百公里,只要钱够,想让我带你上哪里都行。”
“上哪里都行吗?”她突然好像来了精神,“环游世界也可以?”
我叹了口气—眼前的美丽少女,简直就是不属于地球的异类,我完全无法想象她过去经历了怎样的生活,以至于说出如此浪漫却又不切实际到近乎讽刺的话语。
“对,环游世界也可以。”我一声哼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你付得起旅费,所以,先学会努力赚钱吧,你最好……”
也就在这时,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我却仿佛触电似的愣住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透过麻布袍衣,从少女的肩头传到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