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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266年10月下旬,北美中心城市纽约已有些寒凉,街道两旁的落叶乔木伸出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呼啸,常绿树却依然展开浓密深绿的树叶,迎风招展,似乎在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本来就很繁华的纽约,最近变得格外热闹,各级政府部门、公司、企业甚至普通人家的门前早已张灯结彩;有些巨墙外的显示屏上,还不断跳跃着用中英文书写的大字“欢庆全球联欢节”;而最大的变化是,各种远程飞行交通工具不断降落在联合国大楼外的宽阔空坪上,跨洋空天飞机也频繁降落在纽约国际机场……
因为,全球人民都在欢度这个世界上最盛大的节日—“全球联欢节”。
三个多世纪前,1945年4月25日,来自50个国家280多名代表和1700多名顾问、专家、记者聚集一堂,在美国旧金山召开联合国国际组织会议。经过两个多月的讨论,起草了《联合国宪章》。6月25日,代表们在旧金山一致通过了《联合国宪章》。
1945年10月24日,中、法、苏、英、美和其他多数签字国递交批准书后,宪章开始生效,联合国正式成立。
1947年,联合国大会决定,此后每年的10月24日为“联合国日”。
而早在一个半世纪前,随着全球飞行时代的到来,世界各地在各个领域、各个行业跨国交往越来越密切,重大跨国协商与调停也越来越频繁,导致联合国的作用越来越突出,地位自然越来越高,从而诞生了一个全球性重大节日—全球联欢节,日期即从前的“联合国日”:每年的10月24日。
于是,这个全球性盛大节日就此延续下来,并且节前节后十来天都是欢庆假期。
由于联合国作用与权威极盛,光是针对全球各国各地域的直接执法机构和实际管理部门就多达260多个,其功能与职责划分极细,如:全球气候监管中心、全球公共安全监管总署、药物监控执法司、联合国信息安全局、地球资源协调及分配总署、人权维护中心等,甚至还有全球昆虫统计中心、全球微生物统计中心、全球人均寿命统计总署等。
当然,和当前人类生活格外息息相关的,是地脑系统运行中心和全球科技发展促进总署;而全人类寄托期望最高的,则是外太空发展总署和天脑筹建委员会。
为了适当制衡联合国与日俱增的权威,早在一百多年前,也就是全球联欢节确定之际,同时成立了两个国际机构:国际最高法庭和国际人权总署。这两个国际机构在日常工作与一般事务的协调上也属于联合国的大范畴内。但是,假如联合国各层领导、各级工作人员违犯国际法律,或极端侵犯人权,这两个国际机构在法律层面上则可以制衡联合国各级部门;倘若联合国执行主席严重违法,国际法庭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可以对其提起公诉,甚至可以直接将其逮捕。
一直以来,联合国总部欢度这个盛大节日的方式有所不同—根据每年惯例,联合国总部总会在联欢节期间召开几场特别重要的会议。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并且这场全球性的会议极具历史意义。
邀请参加会议—即全球公民代表大会的人士,自然是全球各行业、各领域里的顶级专家、学者以及各国政要、名流等代表人物。因此,光是参会人数就达到一万多人。还不包括安保人员与各种媒体的记者。
好在联合国中心会议大厅已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了好几倍,相关配备和设施也远非昔比。
其实,现在完全可以通过各种视界手段进行远程会议,实行无障碍沟通、交流或表态等。但是,联合国总部为了体现其会议的隆重性、权威性和重视程度,还是采用传统的现场会议形式。这样,各种媒介进行报道时,更加具有强烈的感观效果,让广大民众在心理上产生更加崇高的敬畏感。
整个联合国中心会议大厅如同一个巨大的内弧形大蜂巢。每个参会者都处于一个小小的“蜂房”中。在每个小巧别致的半封闭“蜂房”中,除了床铺,其他设施一应俱全。其中有表态和投票用的按钮,甚至吃喝拉撒也只需按下几个按钮,就可以得到解决—每个小“蜂房”都有几根相应的管道连接。只是用餐时,与会者只能吸食营养全面的流质食物。
因此,这种会议就算开上十来个小时也不会让参会者太难受。
肖成城作为全球生命研究领域有着杰出贡献的科学家,自然被隆重邀请参会,和另外百十位顶尖科学家共同出现在这个大蜂巢的中心“蜂房”内。
如果这个巨大的内弧面可以通过光源聚焦,那么焦点位置即联合国的主席台—也是主持台。总共才三个座位。
会议一开始,依然是联合国执行主席路易斯·奥尼尔先生首先向全球参会代表致以真诚的问候和节日的祝福。他诚挚的祝福和阳光般慈祥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开的鲜花。同时,他的笑容也出现在中心会议大厅上方那个巨大的虚拟屏幕上,引来阵阵热烈的掌声。
掌声平息后,眉目俊雅的会议主持人宣读大会议程。
大会议程其实根本不需要主持人宣读,因为大会议程以汉英双语形式同步显示在巨大的虚拟屏幕上。但主持人还是不紧不慢地念了一遍。好在这次每项议程的内容都很简短—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联合国外太空发展总署署长克拉托恩先生做年度报告。”外太空发展总署一直承载着人类跃入宇宙深处的向往和希望,因此,每年都是由该机构的主要负责人首先向全球民众做工作陈述报告。
一位又高又瘦的黑人走向了主席台。克拉托恩先生鞠了一躬,点了点手腕上的通信仪,立即跃出一个小小的视界面,他直接看着视界—这次,中心会议大厅上方的虚拟屏幕上并未同步显示他的文字信息—面无表情地念了起来:
“从2265年底至今,外太空发展总署在火星新建了两处太空基地,所用材料大部分来自地球,所有建设手段仍然沿用几十年前的传统技术。也就是说,我们在建筑领域,新技术突破水平为零!同时,总署本年度一共新建了六艘太空航母,这六艘新航母的速度较之以前提升了0。02%,但核聚变发动机的体积平均增加了52。4%,每艘航母的自重增加了16。6%。其他数据我就不多念了,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我们仍然是用最原始的高能耗换取低提速!”
接下来,克拉托恩的表情变得激动起来:“总之,在上一个工作年度,我们外太空发展总署除了继续大量消耗地球上的可开发资源,在通往外太空的发展道路上,新技术的发展速度还是为零,依然没有取得任何突破!在我担任外太空发展总署署长的十来年间,我们在前沿技术方面一直没有取得任何新突破!这是我个人的失职和无能,也是我们外太空发展总署的悲哀,更是我们当前全人类的耻辱!如果下一个工作年度我们总署还无法取得新突破,我愿引咎辞职!”
这哪里是在做外太空发展总署的年度陈述报告啊,简直就是在控诉!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参会者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悟透他的真实意图,克拉托恩先生说:“我的年度报告就陈述到这里,谢谢各位代表的聆听。”然后他一个转身,连最起码的鞠躬也没有,径直走下了主席台,消失在光线晦暗的主席台后。
全场一片寂静。
接着,联合国执行主席路易斯先生从主席台站起身来,向弧面代表席的各个方位欠身之后,也从主席台上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