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这才发觉自己有些饿了,他艰难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走去。
虎驹二话没说,上前抱起罗森,直接把他抱到楼下的小餐厅。快两个月没回来,餐厅里已布满了灰尘,角落里还织了一些蛛丝,好在桌椅已被虎驹拭擦了一遍。
饭菜热腾腾的,罗森老人却没有什么胃口,他胡乱往肚子里塞下一些东西后,这才认真地思考起来:肖成城算不算真正“完全消失”了呢?他托付给我的那封信是否可以按照他的叮嘱去完成了呢?
好吧,还是先看看他给我的信吧!他沉思了一会儿,对虎驹说:“虎驹,麻烦你去楼上,把我的房间收拾打扫一下。”
虎驹离开后,罗森把龙驹叫到跟前,他又在龙驹的耳窝处按了按,龙驹高大的身躯立了起来。接着,他在自己的通信仪上输入一串密码,龙驹腹部的仿生长毛自动分开,并慢慢裂开一道缝隙。
罗森把手伸进去掏了一下,从里面取出一个发黄的古老信封。信封取出来后,龙驹腹部的缝隙自动闭合。
罗森将所有重要东西都放在龙驹的腹腔内,除非自己以密码方式将其开启,假若外人企图以暴力手段将其打开,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龙驹会立即启动自带的核电池能量块瞬间自毁,玉石俱焚!这就是罗森赋予龙驹对主人绝对忠诚的终极程序,也是罗森一再叮嘱龙驹要保护好自己的主要原因。
这是一个很大的信封,信封外面没有任何文字,罗森不知道肖成城打算把这个信封交给谁。于是,他把信封轻轻撕开,从里面又抽出一个信封来。
这个信封上倒有一行文字,一看就知道是肖成城亲笔写下的:
罗森,我的好兄弟,当我真正消失那天,请你把这封信亲自送到我儿子手上,地址:成都市武侯区新兴城256幢66楼。拜托!
望着肖成城亲手书写的字迹,罗森老人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和这个熟悉的笔迹相关的记忆顿时一一浮现出来。
在这电子信息时代,亲笔书写唯一的作用就是签署各种相关文件资料。正是这个笔迹将一笔笔薪酬和各种福利等信用数据发放到生命终极研究中心每个工作人员的户头上。而作为签发者,他却没有给自己留一点福利—全部分摊给属下的工作人员。
由于罗森爱好广泛,各种开销总是层出不穷:购买各种高价甚至是黑市上的尖端部件,进入各种收费极高的课件系统学习,等等,加之他对信用数据的使用完全没有概念,经常使自己入不敷出。每当他产生向某些机构借高利贷的想法时,肖成城总会适时地给他发来一份亲自签名的电子福利领取单,说是科学院又发放福利了。后来,他才了解到,那是肖成城将自己的部分薪酬以这种方式补贴给了自己。他只好将这份感激压在心底,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做出成绩,以此回报这位顶头上司的恩遇。
最大的一次麻烦发生在44年前。那时,罗森调进生命终极研究中心还不到五年,还是一个不到50岁的青年,正是敢想敢干、梦想与理想往往混淆不清的年龄。这次,他从黑市上高价买到一台小型核聚变发动机,想偷偷制造一架能带着自己飞往月球的极速飞船。
罗森的极速飞船刚刚捣鼓出一点名目,联合国警察却很快找上门,不但将他隐蔽于纽约郊外的那间小工作室用高频光子武器全部摧毁—那台核聚变发动机自然也成为一堆熔化的金属,还直接将他从工作岗位上抓走了。
罗森被捕的原因主要来自两个方面:其一,他严重违反了个人不得拥有极速核聚变发动机、不得私自制造极速飞船等相关国际法规;其二,为重要战略物件销赃—原来,这台小型核聚变发动机是有人从联合国外太空发展总署偷出来的。而这种极速核聚变发动机,正是人类往外太空发展的最高战略性物资。
身负这两宗罪名,弄不好,罗森有可能在监狱里度过一生。
肖成城知道情况后,第二天就带着一个法律顾问和一个助手跑到国际最高法庭,慎重地向负责法官递上一份由他亲自签署的申明。大意如下:
属下罗森目前的行为,完全是在我肖成城的授意下进行的—作为联合国属下的机构,要想破译生命的真正奥秘,不能只局限于研究地球生命的起源与发展,必须放眼整个宇宙—探索地球外面可能存在的所有生命形式或生命迹象,因此,必须拥有一架极具个性化的星际飞船。可是,由于我们中心经费有限,只能靠自己设法制作这种星际飞船。由于罗森既有一定的相关技术,又有满腔热情,就让他负责飞船的设计与制作事宜。
这位法官看过这份申明后,疑窦重重地问道:“你们中心怎么想鼓捣这个玩意?技术层面我们暂时不去探讨,你们有相关法律审批手续吗?”
“有!已经全部打印出来了。”肖成城肯定地回答,“相关手续正在审批过程中。法官先生,你知道的,这种审批手续有些复杂,我们有些心急,就先让罗森试着去做。这是我领导失策。”
肖成城对身边法律顾问示意了一下,法律顾问掏出一大堆纸质资料来,然后一并递给法官—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这么多资料来。
法官稍微浏览了一下这些让他眼花缭乱的文件和资料,又问道:“这些资料过后我会一一核实,先不谈这些了。就算你们有合法手续,但专业的事情该交给专业的公司去做,你们为什么不向联合国申请专项信用数据去有关公司直接购买呢?你们有必要这样做吗?”
“法官先生,上面的申明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一来,我们中心没有大量的信用数据去外面购买;二来,就算申请到专项信用数据,买回来的星际飞船也不一定符合我们的要求,因为我们需要个性化极强的星际飞船,专门用于外太空生命信息的采集与探索。在这个方面,我们都是门外汉。我现在的要求是,请立即释放我们中心的技术人才罗森先生。我们中心的各种研究工作离不开他的大力配合。否则,出了问题,大家谁也负不起这个责!”肖成城严肃地强调。
面对这位享誉全球的生命科学界泰斗,尤其面对眼前充分的证据,这位法官不得不引起格外重视,他和另外几位负责人员沟通了一会儿之后,随即让肖成城亲自签署了几份法律责任书与个人担保之类的文字资料。当天,罗森果然被无罪释放了。
至于肖成城提供的有关自制飞船的审批材料,也不知道国际最高法庭事后有没有向联合国科学院进行核实,就算真去核实了,联合国科学院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按照肖成城的要求进行斡旋或保护。因为联合国科学院只能尽量为肖成城主持的生命终极研究中心遮风挡雨,希望该中心能心无旁骛地为人类生命的延长再创奇迹。
肖成城如此偏袒罗森,并不是单纯地出于中国同胞情结,而是他觉得罗森确实是个人才。因此,在罗森无罪释放一个星期左右,肖成城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心置腹地说:“罗森,我早已看出来了,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发挥点而已。我不想让你在我这里被耽搁,因此,如果你觉得在这里工作得不开心,你可以随时调离,我不但不会阻拦你,还会把你推荐到我认为更加适合你发展的机构去。但是,我一再申明,我完全不是嫌弃你,而是觉得把你的才华浪费在这里有些可惜。我真心希望你的优势可以得到更大的发挥。你的想法呢?”
罗森有些惊愕:“主任,您真的不是嫌弃我?真的不是因为我老是给您添麻烦的缘故吗?”
肖成城认真地说:“真的不是。我以自己的声誉和良知起誓,我是真的担心你被屈才了。”
罗森的眼泪流淌下来:“主任,生命研究尽管让我暂时感到有些难以入门,但是,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挑战—我一向喜欢挑战。就让我跟着您慢慢学习吧,如果您真的不嫌弃我的话。再说了,在生命研究领域里,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您那样的高度,也不可能都能获得您这么高的成就。因此,能给您打下手,也是我一生的荣幸。
“另外,说实话,我这人一向胸无大志,并且散漫随性惯了,容易让同行产生不满,甚至让上司看不惯。而您不但没有这样的想法,还处处庇护我、关心我,我已经很知足了。谢谢您的好意,我愿意一直待在您身边工作。我向您保证,今后再也不会给您制造麻烦了,我会一心一意地协助您的工作。请您放心吧。”
此后,罗森果然没有产生过离开生命终极研究中心的想法,纵然后来联合国属下的其他机构邀请他过去,他也丝毫不曾动摇,一心一意协助肖成城的工作—他甘愿做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
肖成城依然对他关心备至。
可是,让罗森料想不到的是,四年前,肖成城作为联合国生命终极研究中心的主任—这个领头雄狮—却突然向联合国科学院提出辞职,还没等上级部门批复下来就匆匆“逃跑”了……
罗森捧着这个轻飘飘的信封,却感到万分沉重:这封信的内容肯定至关重要,否则,这个古怪的老头,这个曾经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上司绝对不会专程跑到北沙洲这个小岛上,让自己保管它。
最后,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成都一趟,去见见肖理夫—至少可以通过肖理夫打听到肖成城的确切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