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林准备揭开礼盒包装时,又说:“妈妈的是高雅艺术,我的是低俗行为艺术,只是想让老爸、老妈和大家乐一乐。”
礼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大蛋糕。但惹人注目的是,蛋糕上层的碟子上有两个惟妙惟肖、半尺来高的棕色玩偶,一男一女,全是用巧克力做的,男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草帽,也是用白色巧克力做的。
罗叶说:“罗林,这蛋糕除了两个巧克力玩偶做得精致一些,很普通啊,这算什么行为艺术?”
罗林故作神秘地说:“姐,你别急嘛,继续看!”他又从礼盒中拿出一个微型探照灯,放在茶几上,把探照灯点亮,一团红光就照在了两个巧克力玩偶上。接着,他又在探照灯上按了一下,立即传来一阵节奏感较强的音乐。
这时,有趣的事情出现了:在红色光束的照射下,也可能是在音乐节奏感的影响下,只见男玩偶的两撇巧克力胡须很有节奏地动了起来,黑溜溜的眼珠也跟着转动起来;女玩偶手中的小手帕也飘动起来,“她”的双臂更是随着节奏摆动起来……
大家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这还不够,随着音乐节奏的不断加快,两个巧克力玩偶立即在碟子上跳起舞来,有时手拉手,有时背靠背,“他们”的表情是那么丰富,还不断向四周飞吻;有时候“女人”骑到“男人”肩上,有时候“男人”抱着“女人”团团旋转……
旁观者不断发出欢喜的尖叫。
两个玩偶舞蹈了十多分钟,忽然,“他俩”再次手拉手,两“人”手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巧克力寿桃,接着“他俩”同时向罗森老人深深鞠躬—“男人”的另一只手摘下头上的白草帽,“女人”将手中的巧克力手帕抛向罗森。随着“他俩”口型的生动变化,同时喊出:“祝罗森老爹身体健康,万寿无疆!”—当然,这祝寿词是旁边的探照灯发出来的,玩偶并没有发声,也发不出来。
高曼丽和其他人已笑得差点岔了气,罗森却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感动说:“罗林,谢谢你这么用心。这两个玩偶不是巧克力,是两个微型机器人吗?”
“不,老爸,它们是真正的巧克力,完全可以吃的。你尝尝。”罗林说着,顺手取来一个玩偶,轻轻掰开,递给罗森品尝。
罗森一尝,果然是纯粹的巧克力,他这才吃惊起来:“那,这些惟妙惟肖的动作,这两团巧克力是怎么做到的?”
其他人也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只有最年轻的曾孙辈罗承没有露出惊异的表情—现在的大学生对这种技术早已耳闻,甚至很熟悉。
罗林格外得意地说:“这就是前沿新科技!你们落伍了吧。告诉你们吧,这个探照灯一样的仪器,其实是分子干预仪。由于巧克力分子之间的引力和分子颗粒间的摩擦力都比较小,在分子干预仪恰到好处的外力作用下,使每个巧克力分子都能按照智能程序的调配快速移动,从而使它们的各个部位都能协调运动起来,因此组合成一个个预先设定好的动作和表情。”
这时,罗承插话道:“以当前的科学技术,对于那些分子间结构力比较强的物质,分子干预仪还是无法让它们协调、组合。否则,制造任何高难度和高精度的物件、仪器等,就变得像捏饺子一样简单了,并且还不用人力直接参与。”
罗林却喜滋滋且无限向往地补充道:“当然,这是未来科技与制造业的发展趋势—如果分子干预仪的力量足够强大的话,任何高精度和高密度的机器设备都可以通过分子干预仪来制造。”
大家又顺着分子干预仪的未来发展方向聊了起来,憧憬着美好未来,抒发着无限向往。
接下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着蛋糕和各种零食,若不是后来的话题一转,这个美好的夜晚一定会让人感到无比温馨。
这个话题首先是罗叶引发的。
出于自己的工作性质以及责任和担当,罗叶只想在各种场合尽可能地影响更多的人—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希望大家一起来反对脑库索取。
这个其乐融融的场合正好可以让她借机发挥,以达到影响更多人的目的。
因此,罗叶首先说:“唉,罗林,你还记得肖伯伯吗?他们父子俩最近的遭遇你知道吗?”
罗林轻描淡写地说:“你是说肖成城伯伯吧,他们父子俩的事情我在火星上都知道了。”
罗叶接着激动地说:“唉,肖伯伯是个多好的人啊,又为人类的生命科学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却因为拒绝被强行扫描脑库而宁肯选择失踪—也可以说是轻生吧。而他的儿子理夫大哥呢,仅仅是发布了一通感慨,也被警察抓走了,至今没有释放。唉,这个脑库索取实在有些背离人性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激动的评论声响成一片,反对脑库索取者连连为肖成城父子俩的遭遇感到惋惜和抱不平;然而,支持脑库索取者,观点也比较鲜明—主要是罗林和他那两个同事,还有罗承。
双方一时争论不休,都想说服对方。
这时,罗林突然提高声调,说:“以肖伯伯父子俩的遭遇为例,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有些可怜,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们。但是,为了整个地球科技的突飞猛进,为了人类文明的长久发展,有些人怎么会那么吝啬、狭隘、偏执和自私呢?怎么会那么强烈反对脑库索取呢?归根结底,主要是因为他们太不顾及全人类的科技发展了,真是不可理喻!”说到后来,他也显得越来越激动。
这些天来,罗森一直处于对肖成城父子悲惨遭遇的巨大悲痛与惋惜之中,为了不辜负儿女们的一番好意,才强装欢喜地和他们聚聚。这个话题刚刚开始时,罗森暗暗压制着心中的愤懑与难过,没有主动流露出自己鲜明的观点,然而,儿子的这番话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再也按捺不住,突然站起身来,指着儿子大声咆哮:“罗林,你、你、你说话怎么毫无人性呢?你的灵魂难道被畜生控制了吗?!如果这种不幸降临到我们身上,罗林,你该怎么想……面对如此反人性的行为,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罗林惊愕了,看看两位同事,两位同事也满脸尴尬地看着他,他突然也咆哮起来:“好,你嫌弃我,还骂我是畜生……我走,我今晚就回火星去!”说着,转身冲出二楼这间宽敞的客厅—他尤其觉得自己在两位同事面前丢尽了脸。
罗林的两位同事也紧跟着出去了。
高曼丽和罗叶等人连忙跑过去劝阻,可是,又如何拦得住恼羞成怒的罗林呢?
罗森仍然气愤难抑地说:“由他去吧!别碍我的眼……”他颓然无力地坐到椅子上,老泪纵横。
但高曼丽和罗叶等人还是一直追到楼下。
罗林一刻也不曾回头,一口气跑到梭形飞车上,两位同事也随即钻进飞车里。见高曼丽母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罗林激动地说:“妈、姐,你们回去吧,不要阻拦我,我走啦!”
飞车启动之际,罗林再次大声叫道:“我再也不来看这个不可理喻、荒谬至极的老头啦,再也不回来啦!”
梭形飞车发出一阵幽蓝色强光,“嗖”的一声腾入黑暗的夜空中。
幽蓝的光芒将高曼丽母女俩脸上的泪水照得一片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