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起源
伊万诺夫他们的越野车沿着东非大裂谷一路向南行驶着。胡一云和伊万诺夫两人轮流驾驶着车,同时也讨论起了一些有关论文的问题。当天行驶了一天之后,三人就在大裂谷西侧的高地上驻扎下来了。胡一云饭后趁着天色尚早,来到大裂谷的悬崖边,欣赏起壮美的自然风光来。
他发现这条裂谷带是在地壳断裂过程中形成的,由于板块运动,此处的地壳在不断变薄,最终发生了断裂,于是就有大量岩浆往上涌,迫使地壳往上隆起。熔岩不断流动使陡峭的断壁逐渐分离,中间就凹陷出了一个深一公里的巨大沟壑。目前,裂谷东侧仍在远离大陆,未来也许将会成为一个索马里大陆。
不过还会有未来吗?想到这里胡一云苦笑着摇摇头。
“这是世界上野生动植物资源最丰富的地区,被称为人类文明的摇篮。”不知何时伊万诺夫毫无声息地来到了胡一云旁边。
见胡一云不说话,伊万诺夫接着说道:“这里往南2500公里,是坦桑尼亚的纳特龙湖。那里的湖水是红色的,因为水里有一种奇特的红藻,是一种原始的单细胞生物,能够不断释放氧气。想想看,是不是很神奇?!”
这时正值日薄西山,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跌进深不见底的山谷里,远处**的山崖断壁、高原和盾状火山也被夕阳抹上了一层殷红,荒漠地带的稀疏植被变成了芜杂的黑色剪影,显示出一片末世荒凉的景象。胡一云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唔……伊万诺夫教授,你不觉得人类起源于非洲更神奇吗?”
伊万诺夫没料到胡一云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说道:“喔,当然。”顿了顿他又道:“我上次来非洲时还去一些地方考察过,看到了Lucy的骨架,还在火山灰烬层里见着了能人足印,那些都是350万年前的化石了。那时,大裂谷里已经有了直立行走的人,他们是最早的人类。”说着用手指了指身下黑黢黢的山谷。
“世界各地都发现了远古原始人类。在中国就有元谋人、北京人和山顶洞人等,他们都能直立行走,使用简单的工具,有的距今已经有170多万年了,但它们都不是中国人的祖先。中国人的祖先来自非洲,然而这些本地的原始人类反而被消灭了。在欧洲也一样,欧洲现代人的祖先都是40000多年前从非洲迁徙过去的。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蹊跷的事吗?”
“胡博士,这很好理解,大裂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火山活动造成山脉隆起,阻挡了季风,气候变干旱了,雨水也减少了,森林变成了开阔的草地和荒漠,迫使原来的能人进行了漫长曲折的进化,他们变得更加强壮、聪明,比其他的原始人类更有优势了,再加上他们在迁徙途中又获得了许多新本事,因此就变成了强势种族,其他原始人类遇到他们时就只有惨遭灭亡的命运了。”
胡一云现在对伊万诺夫的性格特点已经比较了解了——他属于那种能够瞬间形成假说的人,听起来还挺合乎逻辑。不过胡一云仍然心存疑虑,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反驳的论据而已。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沉闷得如同地震一般。胡一云赶紧拉住伊万诺夫往回跑,谁知伊万诺夫好整以暇地说道:“胡博士,你要是以前来过非洲,就不会这么紧张了。看看你身后发生了什么?”
胡一云定睛一看,只见在夕阳的余晖里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高原上移动着,远远看云它们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声势却非常浩大,蹄声如巨雷滚过大地,黑压压的身子简直就像给旷野拉上了黑色帷幕一般,一下子席卷了整个草原,估计数量起码在几十万头以上。
“猜猜它们是什么动物?”
“角马?”
“真厉害,隔这么远都能看得出来。”
其实胡一云并不是看出来的,而是猜出来的。当他看到是大批动物在奔跑时,首先就想到了东非高原上的角马。角马群的大迁徙是趋雨水而定的,它们一辈子总在高原上来回奔波,为的是寻找草地和水源。
这时胡一云留意到阿曼从SUV上走下来,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祷告着什么似的,然后葡下身子去亲吻土地。胡一云看见此情此景突然想起了之前阿曼说到神灵时指着地下的样子,就问伊万诺夫:“阿曼到底信什么宗教?”
“喔,阿曼是奥莫河谷的卡拉族人,他们信奉的是原始宗教,认为大自然具有神性,所以他们崇拜山神、地神、树神、神牛、神水等。角马群迁徙是非常神秘的,因为它们总能在广阔的高原上找到水源,至今还没人能给出比较科学的解释。卡拉族人认为角马群是受到了雨神的指引才能做到这些的,所以阿曼刚才应该是在敬拜和安抚雨神了。”
胡一云暗想原来如此,不知阿曼之前求的是哪方神圣来帮助他们。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接着上路了。阿曼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开始有说有笑起来。胡一云问阿曼奥莫河谷是不是很美,阿曼说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胡一云问他为什么不留在家乡,却要到北边去谋生。听到胡一云问这个问题,阿曼的眸子突然暗淡了下来。胡一云觉察到了他神色异常,一时为自己的鲁莽颇感后悔,赶紧说道:“你不用理会,我只是随口问问。”
“没关系,”阿曼扬起头来说道:“我的家人在一场部落冲突中都死去了,我后来就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回去。”
胡一云想起阿曼在医院时曾说过要回家和亲人团聚,但现在又说他们都死了,他就有点搞不懂他的亲人究竟是否健在,不过这时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只是拿些好话安慰阿曼。伊万诺夫在一旁嚷道,部落冲突时都用AK-47那样的突击步枪,杀伤力极大,对去奥莫河谷的旅行者和科考队都构成了威胁。
胡一云听伊万诺夫这么一说,不仅开始担忧起三人的安危来。
不过一路还算顺利,在午后车子就驶进了奥莫河谷。奥莫河全长约350公里,上游是险峻的峡谷,但到中下游时流速减缓了许多,在平坦广袤的半荒漠化丛林里迂回前行,奥莫河在两岸灌溉出了青葱的长廊林,长着非洲有名的罗望子树和无花果树。各种各样的动物在丛林里时隐时现,只要你稍稍留神就能看到巨鹭、树鸽、翠鸟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鸟类,甚至还有成群的白鹳纷纷飞落在河滩边啄食。偶尔也会有一些河马在河边草滩上懒洋洋地散着步,敏捷的羚羊在远处山脚下的草地上时不时地奔跑着。
这里的民居一般会散落在两岸的草场里,许多结草为庐,远远看上云就像一个个小鼓包似的排列着。虽然胡一云不是什么梁稷不分的都市居民,但看到这些异域奇景,也难免会感到新鲜有趣。
又花了两个多小时,接近傍晚时越野车终于抵达了阿曼所在的村子。车子刚一进村,就围上来一群妇女和孩子。妇女袒胸露乳,孩子光着腚,围着车子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伊万诺夫一急,问阿曼她们到底在说什么。阿曼说这些村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游客了,下车时要先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给大家。好在这些事情阿曼在出发前都已计划好了,三人走下车来,从后备箱里拖出一个大箱子,里边装满了糖果、零食和各种花里胡哨的饰品。刚在地上一摆好,小孩子一哄而上,把糖果抢了个精光,妇女们则对那些手饰、项链之类的物件挑挑拣拣,最后一件也没剩下。
此举终究博得了村里人的好感。一位酋长模样的老妇女走了过来,正想发话,突然看见了阿曼,就大叫起来,显然已经认出他来了。之后又是一帮人围着阿曼叽里咕噜地说话,把胡一云和伊万诺夫晾在了一边。过了片刻,村外又快步走来几个年龄与阿曼相仿的青年人,大都身材瘦长,一人背一把AK-47,围着阿曼交谈起来。
胡一云和伊万诺夫看着眼前这幅光景,百无聊赖地靠在车门边上。胡一云百无聊赖便留意起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来。妇女除了袒胸露乳,还喜欢在身上戴各种首饰,头发则盘成稀奇古怪的形状,或者将牛角、羊角、彩色珠子做成头饰戴在头上;有些妇女的手上、**上则纹着点状排列的奇怪图案;其中最奇特的是一些妇女下嘴唇往外凸出,被一个大圆盘撑起。胡一云此前知道这玩意是唇盘,但真正见到时仍不免感到稀奇。男人们则喜欢在身上和脸上画满各种条纹,胸上、胳膊上均有一排排点状纹身,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忍不住会起鸡皮疙瘩的。
这时阿曼领了那几个男青年过来向伊万诺夫和胡一云一一介绍,原来这几个人是阿曼小时候的玩伴。那几个人冲着两人高声喊着一个词语,伊万诺夫和胡一云面面相觑,阿曼连忙解释他们是在说“朋友,欢迎”,两人会过意来,忙与他们一一握手致意。
众人在短暂寒暄之后,那位老妪晃着身子走了过来,几个年轻人恭敬地退到一边,阿曼则临时充当起了翻译官,介绍他们互相认识。胡一云才知这位老妪便是刚由部落选举产生的酋长,负责掌管村里的祭祀、播种和成年礼等各种礼仪活动。而对重大事项,比如与邻近部落签订协议或解决冲突,则需要组织长老集们体讨论,做出决策。经过这一番介绍,让胡一云对原始部落的民主程度惊叹不已。
酋长对于伊万诺夫的古生物学家身份似乎很感兴趣,她指着脚下的土地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阿曼在一旁翻译道:“生命是神灵赋予的,存在于大自然之中。神灵给予生命,也会将它取回。”
伊万诺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介绍胡一云是基因专家时,酋长似乎对基因一词不太了解,胡一云只好解释道:“基因就是人身上的一种东西,它能让父母的孩子长得像父母。”
酋长似乎有点明白了,想了一下说道:“神灵是我们的父母,因此他给了我们基因,要我们像他。”
胡一云听酋长如此理解基因,内心苦笑不得,表面上也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酋长接着又对两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话,阿曼有点为难地看了看酋长,又不好意思地看看两人,想来应是酋长提出了什么要求,阿曼觉得会让伊万诺夫和胡一云为难。酋长以严肃的眼神示意阿曼翻译,阿曼只好说道:“酋长想邀请你们参加今晚的祭神仪式。这是对尊贵客人的盛情邀请。”后面这句话显然是阿曼自己加上去的。过能参加这样的仪式对两位科学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两人听后很不爽快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