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佑记得这个黑人来自布鲁塞尔,但是名字模糊了,他回了一个微笑,然后顺着梯子也爬到驾驶室顶上。
“这东西什么都好,就是电池太不耐用。”“飞行员”正在拆解飞行器,见到渡边佑上来,边自来熟地开始聊了起来。
飞行员又换上一块新电池,然后把飞行器举起来,检查机身。
渡边佑坐在他旁边,捡起换下的那块电池摆弄,“在‘迅影丸号’上的时候,是你发现的我吧?”
“嗯,没错,”飞行员说,“帮我拿一下起子,十字的。”
“哦,”渡边佑找到起子递过去,“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为什么谢我?”飞行员问。
“那个……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我,我现在可能……就……”
“那个啊,没什么,不用在意。”
飞行员很直爽,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这反倒让渡边佑难以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飞行员检查完毕,把飞行器放在地面上,拿起遥控器,四个旋翼发出蜂群一般密集的嗡嗡声,然后拔地而起,飞向天空。
“它能飞多远?”渡边佑问。
“信号范围是10公里,在这么宽阔的海面上,半径能达到15公里吧。”说到心爱之物,飞行员来了兴趣,“我喜欢看它飞的样子,高高在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我随船出海,就是为了用它记录下所有的一切。”
他从设备箱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这次出海,我拍的东西都在这上面,你看,美不美。”
渡边佑接过平板,上面全是未经剪辑的原始视频片段,大部分是在海面上飞行的画面,只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水,还有偶尔出现在镜头中的鱼、海鸟和天空。但即使是这一成不变的画面,也让渡边佑看得如痴如醉,他随着无人机的视角在海面上飞掠而过,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已经化身为海鸥,正在享受飞翔的自由。
“太美了。”渡边佑由衷地说。
渡边佑快进了一些,视频的内容变了,进入了南极圈,阳光不再充足,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海面上漂着浮冰。但是那些浮冰竟不是白色的,而是被大量的血染成了红色,在视野的尽头,忽隐忽现的是一艘船的轮廓。
他们远远地跟随着“迅影丸号”,通过无人机远远地拍摄船上的情况。渡边佑从视频上,看到从“迅影丸号”上倾倒出来的鲸鱼残骸,还有完整的肉块,那些被船员们称为“被污染”了的东西。
“你们为什么不公布这些视频?”渡边佑问。
“公布?”飞行员笑了笑,“公布了有什么用,以前不是有人潜入你们的老家,拍了一部关于捕杀海豚和鲸鱼的纪录片,还在国际上拿了好几个大奖。结果呢,没有任何改变,那条路是走不通的。”
飞行员说得随意,但句句都是戳在渡边佑的痛处,他这次出海的目的就是为了偷拍,然后在网络上公布,但是却有人当面说这样没用。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渡边佑问,语气里带着不服气。
“我们?当然是尽可能地办点实事了,如果这次不是中途返航的话,我们一般会在他们捕鲸的时候冲到捕鲸船和鲸鱼之间,阻止他们射击。这是比较温和的行动,再激进一点,就是用乙酸臭气瓶或者其他的非致命武器,攻击捕鲸船,干扰他们的捕鲸行动。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们大多数行动,都是温和的。”飞行员搓搓下巴,接着说,“实际上这几年,在我们内部,温和派和激进派也总在争辩,没完没了。幸好我只是一个记录者,通常不直接参加行动,也没有人问我的意见。”
渡边佑继续翻看飞行员记录的视频,当看到所有记录的最后几段时,他放慢了播放的速度。从他摔落之后,无人机还继续跟踪拍了几段视频,都是他没有看过的。
渡边佑快速看了一眼飞行员,他的注意力正集中在遥控器上。
他点开其中一个,从画面中可以看到,那个时候“卡尔·莱茵号”还没有返航,仍然在“迅影丸号”的附近,飞行器从“卡尔·莱茵号”上起飞,缓缓地向“迅影丸号”靠近。飞行员选择从“迅影丸号”背面跟进,这样甲板上的大部分视野都会被驾驶室挡住,让无人机处于监视的盲区。
待飞近了之后,无人机逐渐上升,越过驾驶室,从空中俯视着“迅影丸号”的甲板。
甲板上的人明显分成两拨正在对峙,少的一方有七八个人,仔细看时,这些人明显都带着伤,最严重的一个连站都站不稳,被左右两个人架着,才能勉强站立。两队人在争论着什么,无人机换了个角度,绕到“迅影丸号”的侧后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被围困的那些人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