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渡边佑叫道,“我来放你下来。”
他绕到通风管后面解扣,捆绑叔叔的扣子是复杂的水手结,记得刚上船的时候,正是启太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打结和解扣,但是现在他全都忘光了。他用冻得僵硬的手指使劲抠着绳结的疙瘩,但是绳结如同钢铁浇筑的一般纹丝不动。
“阿佑!”叔叔喊道,他的嗓子被臭气严重刺激,声音沙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阿佑,快跑吧。”叔叔说,“快跑啊!”
“不。”渡边佑回复道,他看了一眼旁边,启太和藤原之间已经分出了胜负,文质彬彬、体格瘦小的启太胜了。藤原仰面躺在甲板上,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腹部的几个口子还在汩汩地向外冒血,更多的血在藤原的身子下面汇成一片,与甲板上原有的血渍融为一体。
启太手中握着一尺长的刀,刀身连同整个手臂都被鲜血染红了,血顺着刀刃流下,又从刀尖滴在甲板上。
“你不是聪明吗?”启太说着,一步一步地靠近,“来,说说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渡边佑拼命地解着绳索,但是没有取得一点进展,他的手被粗糙的绳子磨破了,一根指头上的指甲也掀了起来,但是他的手已经冻得感觉不到疼痛。
“快走吧。”叔叔说。
“对啊,快走吧。”启太重复着叔叔的话。
渡边佑捡起手头的烂抹布扔向启太,但是那仅仅阻碍了他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从手指冒出的血将绳子弄得越来越滑,渡边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解开绳子了。
“叔叔。”他绝望地说。
“没关系,你走吧。”叔叔低声说。
“叔叔!”
“快滚!叽叽歪歪的,你还是个男人吗!”叔叔骂道。
渡边佑麻木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你还能去哪儿?”启太说。
渡边佑环视整个甲板,藤原已经不再抽搐,叔叔被绑得奄奄一息,剩下“唯一的朋友”正拿着刀要杀他。
整个“迅影丸号”已经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看了一眼船舷,启太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跳吧,跳了你还有机会能活。”
渡边佑迟疑了,他向船舷挪了几步,又停下。这艘船的船舷距离水面有七八米,下面还有数不清的浮冰。但是启太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他快走几步,挥舞着刀子向渡边佑靠近。刀头的血甩到渡边佑脸上,冷得像冰。
渡边佑被逼到了船舷边,启太并不急着杀他,而是像玩弄猎物一般欣赏着渡边佑脸上惊慌绝望的表情。
“跳吧。”启太低声说,“你给这艘船带来了霉运,还想偷拍我们曝光给全世界,这船上所有的人都想杀你,但我不是。我想让你活着,但是,稍微带着些痛苦。”
启太从船舷向外探出身子向下看。
“下面有些浮冰,看你的运气了,最多断条……”启太扬扬得意地说着,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瓶子打断,臭气瓶砸中他的额头,又反弹到甲板上。瓶子碎了,从中间断开,上半部分保留了完整的形状。
虽然从来没有打过架,但是渡边佑也在电影里看过,这个形状的酒瓶子也算是一件顺手的武器。他趁启太被瓶子砸中愣神的工夫,扑过去捡起瓶子的上端。
渡边佑紧握着碎酒瓶,对着启太,从酒瓶的断口处传来阵阵恶臭,渡边佑只能强忍着,脸上尽量露出凶狠的表情。
启太非但没有被渡边佑手中的武器吓住,反而被激怒了。“你觉得你比藤原还强壮?”启太说,“不识好歹。”
启太啐了一口,冲了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渡边佑只记得飞快闪过的刀光,瓶子破碎的声音,还有启太突然靠近,占满了整个视野的脸。
当一切动作停止之后,渡边佑发现自己正被启太掐着脖子,压在船舷栏杆上。手中的酒瓶子已经碎了,玻璃碴嵌在皮肉里,被血覆盖,好像一粒粒钻石。肾上腺素带来的兴奋和麻木渐渐退去,渡边佑逐渐感觉到从手臂传来的疼痛,但是更痛的是自己的腹部,那里被划开了一道伤口。
渡边佑伸出手去,推在启太脸上,但是除了抹了他一脸血之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我仍然不会杀你。”启太说,“下去吧。”
脖子上的压力松开了,渡边佑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天空突然旋转起来,他一头栽下了“迅影丸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