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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第2页）

罗彬看着小雨，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关怀，热盼，甚至是贪婪。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小雨一时不知所措。她只知道，她很快飞回了那座曾经熟悉的城市。自己离开这里，曾经用了那么多年，而回到这里，却不到一天。

一路上，小雨紧紧握着妈妈的手，目光却不时飘向罗彬。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魅力并不在于他的英俊，而在于他讲话时那份笃定，让人感到温暖和希望。是啊，希望这次的希望不再是不切实际的希望。

小雨在直升机上看见了地面上欢呼的人群，这些人，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到来而使劲地摇着手臂大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的吗？这些人，不正是当年希望自己离开的人们吗？小雨摇摇头，有相当大一部分，是同一批人。

小雨问妈妈：“爸爸呢，他现在好吗？”

妈妈说：“你离开之后，爸爸就变得沉默寡言，他很内疚，他让我请求你的原谅。”

“我从来就没怪过爸爸啊。”小雨笑着安慰妈妈。

“好，我们到了。人们都在等着这场雨呢。”罗彬打断了小雨和妈妈之间的缠绵。

“可是我要怎么做？”小雨突然问道。

“怎么做？你不是到哪里，哪里就会下雨吗？”罗彬反问道。

“可我只有一小片云，只能下一小片雨。”小雨说，“我不可能让整个城市都下雨的。”

“暂时先这样安排，让人们排队去你的雨域里进行感受，后面再想其他办法。”罗彬说道。

广场上原本拥挤的人群乖乖地排起了长龙。

小雨的雨域一次最多容纳七八个人，为了让更多的人感受到，每次体验的人不能超过15秒钟。

除了小雨，其他人根本不佩戴任何雨具，他们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发出快感一样的满足的呻吟，这是压抑已久的突破和体验。

人们你来我往，走马观花一般，小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像流水一样从自己身边经过。这真是讽刺，就好像世界在自己面前完全翻转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小雨从雨伞里露出视线，发现来人是自己的爸爸。

没有拥抱，甚至没有对话，小雨原谅了他，但他却不肯原谅自己。

在那之后，冗长的仪式连续进行了一个星期，每天人们都排着长队，等待体验雨水浇淋的畅快。他们为小雨建造了一个镂空的圆柱体，让她站在其中，然后开了一扇门，门外是等待体验的人们。由于体验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好多是从其他城市赶来的，为了防止有的人重复体验，而有的人却体验不到，城市管理人员不得不对人们进行统一编号，在人们脸颊上生成一个条码，每次体验下雨的时候需要扫描这个条码才能入内，上面登记了体验次数和时间。但这不是个办法，小雨不可能一直站在这里，像博物馆里一件展览品一样，由游人进行观赏。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尊死气沉沉的文物。

关于小雨下雨的研究毫无进展，人们分析了她所有的数据，没有任何发现。她就像是一个毫无缝隙的屏障，人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下雨对她来说是如此自然的事，对所有人来说却是超自然的魔法。

“小雨，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罗彬站在雨中问道。

小雨摇摇头，又回到了初生时用动作表态的习惯。

“我们已经用尽所有的办法，可还是拿你没办法。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要将你的整个模块进行回收，然后全部嵌合进城市天气系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就要变成天上的云，在人们需要的时候，来一场雨。你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我听得见。”小雨说，声音却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所以说……”罗彬的眼神突然变得坚毅，“离开这里吧，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地方。不然，你以后生活的每一天，都会在无数人的拥簇下度过。对不起，是我找到了你。你本来都已经从原先的火坑里跳出来了，是我把你又推进来了。答应我，让我跟你一起走好吗？让我照顾你，保护你。”

咔嚓一声，夜幕迅速闪亮，又迅速归于黑暗。这是小雨的云朵里人生第一次绽放出闪电。小雨猛然发现，罗彬鼻子上长着几粒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