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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第2页)

客人转来惊诧的目光。这目光令老吉有点不安,不过他仍礼貌地点点头,谦虚道:“老了,爬不动了。”

“失敬,失敬。—听说,上面有晶石矿?多不多?”客人中的一位络腮胡子询问。

在老吉听来,这句问话像是在打听老吉的家底,因而既不好否认也不好肯定。

“是有一些,是有一些。”

所幸络腮胡子也没有继续确凿地追问,倒又和另一人低声说了许久,老吉依稀听见“双星系统”“空气稀薄”“低重力区域”等几个半懂不懂的词,心里忽然莫名畏缩起来,像堆满冰块的黑暗洞穴里漏进来一丝热光。

半年后,更多的机车爬了上来,开始在山顶常驻,领队的依然是络腮胡子。他们围观了一次老吉的现场追杆表演,大声喝彩,可是老吉心慌慌的,险些失手摔下来。十八天之后他回到山顶镇,又觉得镇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儿子小吉仍然每天到处疯,且动不动往络腮胡子那儿跑。而络腮胡子大约也有救赎这偏僻地方的念头,便顺势让好奇的小年轻们靠拢来,还特意开着机车载镇长一家与老瞎子夫妇在广场上逛了三圈。

“嚯!好东西。”蹲最前头的老面赞叹。

老吉也禁不住好奇地在人群中伸长脖子,恰好车停住,被络腮胡子瞧见。

“老吉,来一把。来,来。”

老吉料想不到络腮胡子叫自己,呆了两秒,赶紧摇手推辞:“哎不行,不行。”

络腮胡子以为他客套,硬拉上车,按在侧边的座位上,又开始在广场上“8”字形绕圈。老吉晕乎乎地看见身边的人群朝后移,恍了一刻才明白自己在莫名前进,身后的老镇长摸着胡子呵呵直笑。

“老吉,这个,好啊!你,喏,学学,学学?”

“啊啊?”老吉几乎吓了一跳,半张着的嘴险些漏下口水来,刚一吸溜,适时络腮胡子也慷慨说:

“是啦,我们的车驾驶很方便。像老吉师傅这么厉害的人我看压根都不用学,一瞧就会。—来,试试?”

车正巧又跑完一圈,络腮胡子把镇长等人扶下车,又将老吉架上驾驶座,教老吉握住方向盘,脚下踩住动力踏板,慢慢前进。自尊的老吉不愿让人看出胆怯,双手抓得铁紧,仿佛追杆时紧抠桥底。然而走不出五十米时,前面人群又看热闹围过来,老吉被目光攒着,手臂不由阵阵抽筋,心里一慌,便找了根电线杆,结实地撞了上去。

这一撞,彻底断送了老吉追杆手的威望,此后镇里的人似乎言语神色中都带着嘲弄,宣告着老吉曾经风光的幻灭。隔几日人们再看见老吉从家里出来,整个人都老瘦了一圈,老面打招呼也不理,只佝偻着腰呵斥小吉:

“整天外头疯跑,像什么话!咳咳,以后给我待家里,不准再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是……”小吉委屈地分辩。

于是山顶镇渐渐平静下来,络腮胡子约莫因为觉得对不住老吉,便也带队愧疚地离开了镇子。他们走的那天,人群除老吉外都来送行,车辆队伍爬下山坡,渐行渐远,慢慢地,都沉没到下面的世界去了。

时光飞快地过了十余年,山顶镇依旧蚁窝般繁杂而平静。如果不是后来那场突如其来的剧变,山顶镇还会这样继续平静下去,直至有足够多的人为之厌烦而寻求改变为止。

一天夜里,剧烈的震动惊醒了所有人,恐慌四处散播,然而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震动似乎来自地底深处,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次日一早,天没有及时亮起,整个镇子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被笼罩在不清晰的墨黑中。又过了四五天,浓密的尘埃云才在黑暗中隐约显出遮天蔽日的形状来。风沙扑面,人们躲在屋里不敢露头,固执的教书老瞎子仗着熟悉地形出门,却半晌不见返家,老太太哭喊声传出去,几个胆大的围起麻袋寻找,好久才把摔得半死的老瞎子抬回来。

“有鬼!”老瞎子醒过来第一句话就大喊,“鬼撞车,鬼撞车啊。”

这话把一大团恐惧带给了山顶镇。又过了半个月,外面的风沙减弱,能见度也有些了,人们惊惧地发现,大月的斜桥居然正在山顶镇上徘徊!它依然离地半米来高,却没了固定掠过的路线,而是在周围晃**,有时忽地直冲上山顶,蹚几下又横着拐走,有时候竟停留片刻,接下来横冲直撞,磕塌几堵倒霉的矮墙。很明显,老瞎子那天晚上便是被斜桥撞倒的。

镇子上不得不腾空山顶一大片地方给斜桥留出肆虐的场所,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对策。但事情后来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山外竟飞来十几艘比长翼隼还大的铁鸟,靠近晃**的斜桥绕着盘旋。

“这些鸟莫不是做窝?”老面新奇地仰眯起眼睛。

“没见识,那是飞车。”书记官听过一些外边的传闻,“说不准啊,上面有人。”

老吉也诧异地望着昔日赖以谋生的斜桥。在他眼里,似乎每个人都在觊觎停止转动的桥身,要时刻抢夺他追杆手的称号。他一边盘算着追杆难度的变化,一边四下里瞄,看谁是进一步的潜在竞争对手,可大伙全然不把这当回事。

铁鸟们在半空中盘桓了许多日,同时似乎有更多的铁鸟去往高处,脱离了下面人的视线。桥身在尘霾中逐渐慢下来,半空中偶尔摆出微微一丝弧度,像陷入泥潭的柳枝。山顶镇人惊诧莫名:爬了这么多年的斜桥,原来桥体居然是柔软的?然而更想不到的还在后边,铁鸟们花了两个多月将桥体慢慢固定在山顶的一处位置,之后便非常缓慢地下降。在一个普通的黄昏,桥体终于触及地面,激起一阵小小的烟尘。

老吉一直呆呆盯着斜桥,脸上不住**,见桥身落了地,忽然也就像被抽空一样,深陷的眼窝里有些潮湿,他抬起头,揉揉鼻子,又恨恨地“哼”了一声。

翌日老吉起得很迟,开门时,却见久未开张的铺子外聚集了一堆人,核心正是先前来过的络腮胡子,他头发白了一圈,说话比先前更大声:“万幸,万幸,这次真是天赐良机。谁知道好好的,斜桥竟会停下来?本来以为地震了,隔了几天才看出来,原来对面天上砸下来几颗陨石。陨石,你们懂不懂?—下面的观测站早就发现了,我跟领导说,好机会,好机会,领导就派我来,这不,斜桥固定下来。以后,乡亲们都来爬,都来爬。”

听说络腮胡子居然是令斜桥驻足的魁首,镇子上的人“咝”地感叹,便都敬慕起来。书记官带头摆起酒饭,吃喝声中,又有一批人围住斜桥桥底打桩砌石注水,要把桥底牢牢固定住。老吉在门内盘算这种酒饭断然是每家摊派的,倘若不去吃饱喝足必然大亏,可脚底下总是移不动步子。已经长大的小吉倒是一溜烟窜出去,叫也叫不回来。

小吉长得略瘦,但也有一把子力气,平日里都在老爹铺子里帮工扛货,并且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叛逆。譬如他晚上总是偷偷开灯看书,惹得老吉不止一次发牢骚说费电。

“崽啊,挣点钱,不容易,能省就得省省,做人要守本分嘛。—成天外头疯跑,能跑出花花肠子来?叫你不要搞那些没用的,你就是不听,唉。要是以前……”

老吉一面为自己权威性的削弱而叹气,一面又半只眼睛盯住外边带队鼓捣的络腮胡子。自从斜桥驻定以来,攀爬的人一下多了不少,就连老面也虎头蛇尾地窜上去在半空里风光了一把。老吉从心底里鄙视老面这种不专业模样,却也没说出来。

“阿爹,我想去学开车哩。”小吉忽然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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