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最多四五天,我就回来了。”雾月安慰他说。
然而已经过去三十多天了,雾月再也没有回来。落雨松努力不去想他被茅膏菜缠住的样子。从小的玩伴就这样死掉,真是……真是太没道理了。
当然,也可能不是茅膏菜—或许就像现在这样,雾月被其他部落的猎手俘获,去做他们的牺牲了?这比直接喂给茅膏菜还要悲惨,天知道他会经历多少折磨,遭受多少痛苦,才会最终……落雨松又不愿想了。
“如果被捉住,阔叶和白峰也会是同样下场吧。”落雨松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从小妈妈和族人就告诉他,异族男人都是恶魔,见到就要毫不留情地杀死。但……那个白峰,是不是有点像雾月呢?
落雨松苦笑一下。今天真邪门,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他从叶片后面偷窥,敌人被那条死蛇惊扰,奔袭不成,又失了他俩的行踪,现在不敢再轻举妄动,正背靠背呈防守姿势,一动不动,侧耳倾听。“不,才不像雾月呢—雾月可没有这么笨!”落雨松想着,两支石矛交到左手,从兜囊里掏出一把石子,突然拨开树叶甩了出去。
一把石子不足以致命,但可以吸引敌人的目光。落雨松趁机一跃,两支石矛一同刺向敌人。
“啊!”阔叶不愧是神山族少壮猎手,应对敏捷,身形如箭,向后方纵身跳去。白峰就没那么厉害了,动作稍慢,被矛尖划破臂膀,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另一边,蓝鸟从隐身处跃起,一手紧握石刃,向阔叶刺去。阔叶还未站稳脚跟,躲不过近身一击,石刃狠狠刺入他的右胸。
“别!”落雨松急得一喊,白峰趁机低下身子就地翻滚,躲到一旁。
大祭神的牺牲必须是活的,蓝鸟难道不知道吗?
蓝鸟一愣,阔叶掉转石矛向他疾刺。蓝鸟名副其实,石刃拔起,身子像鸟一样飞了出去。落雨松抢上一步,石矛向阔叶挥舞。倒在一旁的白峰已经恢复了猎手本能,这时没命地扑过来。落雨松不想和他硬碰硬,只得退下两步,留给阔叶一丝喘息的机会。
偷袭没有成功。落雨松十分懊恼,这下双方成为公开对峙的态势,虽然敌人受了点伤,但都不重,对猎手来说几乎可算皮外伤。看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更严重的是,蓝鸟手中没有了石矛,只剩些石箭、石刃之类的短兵器,明显不占优势。
“管不了那么多了!”落雨松决定先解决眼前的白峰,再去帮助蓝鸟。
然而这也不易。白峰瘦小的身体十分灵活,连续躲过好几次进攻,间或反击一二,倒让落雨松有些狼狈。那边,蓝鸟似乎完全被阔叶压制住了,左蹿右跳,没有还手之力。落雨松焦急起来,不明白为什么连续进攻竟没有击中,自己还握着两支石矛……对了,正是因为两支矛!落雨松豁然开朗,这看似优势,实则拖累—耽误了进攻速度不说,还牺牲了每一刺的准头!他动念极快,立刻甩掉左手负担,双手一并抓住石矛—啊,熟悉的攻势、熟悉的血性!白峰立刻落于下风,躲闪不及,两臂和左腿都被刺中,跑跳起来,一瘸一拐,如果不是必须活捉,他早就死在矛尖之下了!
“哎呀!”蓝鸟一声惊呼,落雨松望去—还好没有受伤,只是射空了所有石箭和石刃,摸到空空如也的兜囊,不禁发出绝望的叫喊。
要快!再快!落雨松看见在他分神的工夫,白峰已经躲到一片巨叶背后。这家伙脑子还算灵活,明白敌人不想把他杀死,所以躲到叶片后面,一则拖延时间,二则想等落雨松转过去再行偷袭。“还是太蠢了!”落雨松想,举起石矛,横着重重地甩在叶片上。打死不行,打伤还是可以的!
“噗!”叶片发出沉闷的叹息,碎成两截,白峰的身子被扫在半空,撞到树上,又狠狠摔落,再也爬不起来了。
落雨松抢上一步,用石矛重重在白峰腿上敲打。只要一时半会儿不能站立起来,就可以了!再向蓝鸟那边看去。不好,蓝鸟已经被阔叶压在身下。阔叶面目狰狞,高举石矛,刺向他的喉咙。蓝鸟紧紧抓住矛尖,试图阻挡这致命的下压,脸涨得通红,却无济于事。
“来不及了!”落雨松绝望地想……
咦,怎么回事?天空忽然亮了起来。本就是白天,但天空还是不可思议地亮了起来。伴随一阵爆裂般的巨响,所有阴暗角落一同亮了起来。就好像太阳突然掉落森林上方,树叶缝隙被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强光撕裂。叶片仿佛水做的,叶脉蜿蜒曲折,被照得清清楚楚。但落雨松只仰面望了一眼,便被刺得低下了头。嚯,就连地下,水洼都变成白花花的一片,蘑菇伞都闪着奇异光芒!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声音钻进密林,仿佛有重量一般,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树叶疯狂摇摆,发出地动山摇的呻吟,就像在狂风暴雨之中。
弥漫而喧嚣的明亮。四个猎手都放下片刻之前的搏斗,落雨松呆呆地站在原地,阔叶也忘记了那致命一击,就连命垂一线的蓝鸟都没想起趁机躲到一旁。然而优秀的猎手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落雨松忽然警醒过来:天哪,神助一般,阔叶停手了!
“蓝鸟!”一声高呼,石矛抛出,刺中阔叶的右腿!
蓝鸟回过神来,握住矛尖猛地向上反击。阔叶的眼窝被石矛柄重创,一声凄厉长嚎,捂着眼睛在地下翻滚,鲜血汩汩地从大腿根部流出。
落雨松扑在阔叶身上,将他死死压倒。
“绳子!”
蓝鸟跳过来,从落雨松的兜囊里抽出藤蔓鞣制的绳子,将阔叶死命捆住,又赶到正在奋力爬行、妄图逃走的白峰身边,一脚踢翻,也捆得结结实实。
大功告成!蓝鸟和落雨松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头顶,亮光正渐渐退去,巨响也在慢慢消减。落雨松看到蓝鸟的腹部被划了一道,血流不止,好在不深,用树叶包上就好。蓝鸟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仍抬着头,望着已经可以直视的树冠。
“天哪,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落雨松说,“但它救了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