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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E(第1页)

经历E

本经历起始点:1973年8月16日

若平手扶着门框,面孔红红地说:“要不你今晚留下?咱们到我的小东屋,爹妈不会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也不怕,我明天就和你结婚。反正我已经认准你了,不用再考验了。”

凌子风点点头。他们轻轻关上大门,悄悄走过那段甬道,溜进若平的小屋,没有耽误一分钟,立即脱光衣服,相拥着上了床,然后是疾风骤雨般的爱。若平梦呓般地重复着:

“你要了我吧,不等结婚那天了,反正我已经认准你了。”

凌子风也喃喃地说:“对,我也认准你了,认准这个生活了。”

他在虔诚的宗教情绪中与若平融为一体。他的占有并不是男人的放纵,正相反,它意味着奉献,意味着职责。从此他就没有退路了,他要狠心舍弃另一个生活,舍弃红英母子,与若平紧紧拴在一起。

这种舍弃当然不会轻松。所以,在**的快乐中,他的情绪中始终有一股悲怆的潜流。连若平也感觉到了,不过她想这是因为那场意外。想想吧,刚才自己溺水时,凌子风哭得多伤心!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显示了自己在子风心目中的分量。她心中满是甜蜜,略带苦涩儿的甜蜜。她钻进子风怀里,说:

“这会儿怕是有12点了吧,干脆你今晚别走了,明天豁上让爹妈看见。我不怕。真的,我舍不得你走。”

凌子风把她搂紧。姑娘浑身洋溢着欢乐,她已经在幸福感中醉透了。凌子风则走不出怆然。他想起若平在另一个人生中的生活:未婚夫突然离去、工作单位破产、母亲瘫痪、清贫、憔悴、自杀(在恋人与另一个女人结婚时)……怀中的若平不知道这些,所以她才能幸福地沉醉。凌子风真想自己也能这样无知无晓。

那晚他没有走。第二天早上俩人出去见若平爹妈时,免不了有些尴尬,有些害羞。爹妈乍一见到凌子风从女儿屋里出来,眉毛一扬,有点儿吃惊,肯定也有点儿不快,但他们识趣地一声不吭。若平对爹妈大声宣布:她和子风已经商定,就在这几天结婚。这话含着点儿辩解,含着点儿挑战,意思是:既然已经决定马上结婚,昨晚住一块儿也不算太过分。俩老人笑了笑,也就认可了。这个女婿人不错,心地好,对女儿一片真心。就是穷一些,一个矿工,旧社会说的臭苦力,成分又“高”,女儿跟上他,这辈子不会有福享的。若平爹这辈子为自己的历史问题吃尽了苦头,不想让女儿再跳到火坑里,所以他一直反对这门婚事。但女儿已经认准他了,昨晚干脆把身子都给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当爹妈的没法子同儿女别劲。

10天后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凌家的厨房稍稍收拾一下,墙上刷了白灰,窗户上糊了新纸,这就是新房了。子风爹妈给了200元,这在那时已经算是巨款了,说你们上街置办些东西吧。新婚夫妻高高兴兴地上街转了一圈,只花30元买了一些必需品。若平舍不得花,她说把这钱留下吧,给将来的孩子买营养品。

算起来就是那天晚上播的种子,9个半月后,临产的若平住进市医院。好在这段时间子风一直在家。最近他的工作有一个大变化:矿山上需要一个木模工,虽然这个工种有技术,也比矿工轻松和安全,但学徒期太长,3年才能转正,在这3年里只能拿20几元的学徒工工资,所以没人想干。凌子风却很积极地报了名,他知道当木模工要到南都市学习两年,这两年他能同若平始终待在一起,能伺候她分娩,这样的好事怎能放过呢。很快他就回南都市柴油机厂学习来了,柴油机厂离家不是太远,可以在家住,早饭和晚饭也能在家吃。

这天下班后他先赶到医院,子风妈对儿子说:你来了,我赶紧回家做饭。你爹是个废物,指靠不得的,做完饭我送来。凌子风说你不用送,一会儿我回家取,我骑自行车比你快。

凌子风与同屋的产妇和产妇家属们打了招呼,若平挪挪身子,腾出半个床让子风坐下。子风见她头发上湿漉漉的,问是怎么了。若平虚弱地说:

“刚刚来了一阵阵痛,疼得差点儿要了命,妈搀着我走了一会儿,总算忍过去了。早知道生孩子这样遭罪……子风,我只生这一个,以后再不要了。”

邻床一个农村产妇笑她:“你这会儿说的话可不能为凭,女人都是天胆,这一回死不了,下回接着还要生。生得多就顺了,你看我,是第四个,跟屙泡屎一样容易。”

屋里的人都笑,但若平发现丈夫眉眼间藏着抑郁,她小声问:“你怎么了?我看得出你不高兴。”

子风说没事。真的没什么大事。他刚到自由市场为产妇买了一篓鸡蛋,把竹篓放到自行车后架上,向老乡付钱。钱付过,一不小心把鸡蛋篓碰倒,一篓鸡蛋全部打碎,变成一地黄汤。手边的钱已经不够,他只好另买了半篓。他说我咋这样笨,连头猪都不如,哪个人会笨到把鸡蛋篓放自行车后架上?

若平知道他是心疼钱。她和他工资都低,每月20几元,又都是刚参加工作,手边没有一点儿积蓄。这一篓鸡蛋就是将近一个月的工资了,能不心疼?她劝丈夫:“别小肚鸡肠啦,鸡蛋打了就打了,少吃几个就行。我的身体好,喝凉水都能上膘。”

凌子风仍然郁郁不乐,他难过的正是这个:两人的积蓄太少,糟蹋一篓鸡蛋,若平就得少吃一篓。妻子要生产,当丈夫的连鸡蛋都不能满足,实在太窝囊。所以,妻子越是安慰他,他心里越是难受。

夜里,同屋的人都睡了,凌子风也像别的男人一样,侧着身子蜷在病床的另一头。很久他都没睡着,听着同屋人粗粗细细的鼾声。自从铁下心来“认定”这个生活之后,另几个人生经历在他脑海里已经模糊了,虚化了,不过有时还是免不了勾起一点儿回忆。他想起天乐公司(未来的),想起几千万现金在手里流进流出,想起商行李行长点的“简单”饭菜――一小碗188元的鱼翅粥……他倒不是留恋那种富裕生活,但既然娶何若平为妻,他就应该让她过上富足的日子啊。

床那头的妻子又开始呻吟,阵痛又来了,这次来得比往常更凶。若平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说:你去喊医生吧,估计这次是要生了。凌子风去喊了值班的刘医生,她是一位中年妇女,胖胖的,医术不错,工作也很负责,就是态度太坏,这儿的产妇没有一个没挨过她的斥骂:

“急啥!产门没开就别喊我!”

或者是:“进了产房就别喊疼,怕疼你就别生!”

凌子风去请她来检查,也被斥骂一通。他不像那些农村妇女一样驯服,同刘医生吵起来。屋里的若平听到他们的争吵,无奈中大声喊:“刘阿姨,我是平平啊,你不认得我了?”

原来这位刘医生同若平的父母很熟,这下弄得她很不好意思,走过来解嘲地说:“是平平啊,你怎么不早说,十五六年没见你了。你过来吧,我为你检查一下产门。”

检查后她再没说什么,让凌子风赶快把妻子搀到产**,自己去准备接生的器械。一会儿,她和护士进产房,门关上了,凌子风在门外焦灼地踱步,听屋里传来妻子断续的呻吟声。若平的分娩相当艰难,有时呻吟声会转成撕裂的尖叫。两个小时过去了,门外的凌子风已经焦得快要爆炸,忽然屋里传来一声儿啼。少顷,刘医生把脑袋伸出来说:

“放心吧,已经生了,一个8斤重的大闺女。”

凌子风这才放下心。身上一松劲,觉得身心俱困,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他当然很欣喜,但欣喜中也有淡淡的惆怅。现在,在这个人生中,他的头生儿是女儿,而不是儿子。是男是女他并不在意,但……他不能不想起儿子田田,想起在那个人生中,妈曾揶揄已经糊涂的老爹:“要是子风娶了若平,哪里还有田田?”那时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谶语成真,真的不会有田田了。

护士把婴儿抱到婴儿室,送若平回病房。凌子风把罐里的鸡汤热了(医院设有专门让陪护的家属自己做饭的简易灶),一匙一匙地喂若平吃。若平正吃着忽然愣神了,说:

“是咱们的女儿在哭!没错,是她!”

婴儿室离这里很远,凌子风定神去听,才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儿啼声,但无法判断是不是女儿的。但若平咬定是女儿在哭,催丈夫去看看。他去看了,妻子果然说得不错,小**有一个女婴在哭,皱皱巴巴的小脸蛋,闭着眼,哭得理直气壮。床头上挂着“何若平女”的牌子,这些婴儿都还没有名字,所以床头都是挂着妈妈的名字。看来还是当妈的和女儿血肉连心呀,凌子风心中一团软软的东西在融化,融化后重新结晶、重新定型。他要忘掉田田(虽然这非常困难),然后把这个丑丑的小女孩种到心里。

然后与两个她(何若平,凌点点,这是他为女儿起的名字)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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