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转身对甘又明说:“请你相信我,他们一定是栽赃,一定是为了那个蓝洞报复我!”
甘又明蓦然惊觉,他急忙问戈华德:“你不知道蓝洞吗?就是贩毒集团的秘密通道。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吴中先生说他已通知了汤姆警官。”
戈华德警觉地回头看看汤姆,但晚了一步。后者已从腋下拔出一把旋着消音器的手枪,一声轻微的枪响,戈华德警官的额头上钻了一个洞,鲜血猛烈喷射,他沉重地倒在地上。琼惊叫一声,第二颗子弹已击中她的胸膛,立时她的T恤衫一片鲜红。甘又明猛扑过去,把她掩在身下,抬起头绝望地面对枪口。
汤姆狞笑着说:“谁知道蓝洞的秘密,谁就得死!你那位吴中也活不过今天晚上。”他把枪口抵在甘又明的嘴里。甘恐惧地盯着他,忽然口齿不清地喊:“暂停!斯托恩·吴先生,暂停!”
工作人员为两人取下头盔,两人都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琼下意识地用手按着胸部,甘又明也提心吊胆地紧盯着那儿。不过,当白色的外壳慢慢脱下后,那儿仍然白皙光滑,并没有一丝伤痕。
吴中已经站在他们身后,笑问:“小甘,你这个鬼灵精,这次又在哪儿看出了破绽?”
甘又明喘息了一会儿,才苦笑道:“不,我只是侥幸。我并没有完全确定自己是在虚拟环境中。我只是想,如果戈华德先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警官,他就不会到不是自己值勤区域的地方去办案;汤姆如果想杀我们灭口,就不必拉着并非同伙的戈华德同去。不过,这段推理并不严密,很容易找到其他解释。”
琼的灵魂仍未归窍,甘又明勉强打起精神问:“琼,你是虚拟世界的向导,你怎么也会相信它呢?”
琼苦笑道:“有时我也难辨真假。”
甘又明分明觉得,他所经历的虚拟环境中的阴暗气息正逐渐渗入他的心田。他压着怒气冷嘲道:“吴先生,虚拟世界是从好莱坞请的导演吗?我看这里怎么尽是好莱坞的暴力、血腥、毒品和美女!”
吴中摇摇头:“不,我们不必请什么导演,我说过,虚拟技术很快能抢他们的饭碗。该系统的超级电脑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我们只需把近二十年来美国每年的十大畅销片输进去,它就能学会他们的导演手法,并远远超过他们。”
甘又明刻薄地说:“怪不得这些情节十分眼熟呢!”那层无影无形的壳似乎一直在裹着他,箍得他无法喘息,他疲倦阴郁地说,“我要休息了,想睡个好觉再干下去。我的住处在哪儿?”
“就在对面的白领人员公寓里,103号。”
“你在那儿吗?”
“对,118号,我们离得不远。琼,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儿结束吧,谢谢!”
琼同甘又明告别,披上外衣走出大厅,她还要赶回自己的公寓。
不过,也许这是西方世界的习俗,也许是吴先生的屋里还藏着一个情人,也许……还有别的秘密。
他一跃而起,他要去姐夫的屋里看一看才放心。尽管知道自己的决定有点神经质,他还是来到118号房前。门铃响后很久,姐夫才打开房门,问:“是你,还没有睡吗?”
姐夫穿着睡衣,脸上是冷淡的客气,分明不欢迎他进屋。他佯装糊涂,径自闯进去。没有等他的侦察工作开始,卧室中就传来嗲声嗲气的声音:“亲爱的,快进来吧!”
一个浓妆艳抹的**男人扭着腰肢从浴室里走出来,一只硕大的耳环在耳垂下游**,正是在红灯区拉客的那只兔子!甘又明扭头瞪着姐夫,他十分痛心姐夫的堕落,但最使他痛心的甚至不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姐夫那种冷静的厌烦的神情,他肯定是讨厌这位多事的小舅子。甘又明狂怒地喊道:“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暂停!”
工作人员为他取下头盔,吴中微笑着走过来,没等他开口说话,甘又明已经愤懑地喊:“我退出这个游戏!我要回家去!”
吴中和刚取下头盔的琼都吃惊地看着他,想要劝阻,但甘又明厉声喝道:“不要说了,我要回国!”
看来吴中很不乐意,他冷淡地说:“这是你的最后决定吗?那好,我让秘书安排明天的机票。”
第二天,琼陪着他坐上了中国民航的波音747班机。甘又明曾冷淡地执意不让琼陪同。琼小心解释:“甘先生,这是我作为向导的职责,只有在你确定自己回到了真实世界的时刻,我才能离开你。”
十八个小时的航行中,甘又明一直紧闭双眼,不吃也不喝。直到出租车把他送到北京芳古园公寓,他才睁开了眼。
他急急地敲响了姐姐的房门。姐姐惊喜地喊:“小明,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一位是……”
甘又明不回答,在屋里神经质地走来走去,目光疑虑地仔细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琼只好向女主人做了自我介绍,两人时而用英语时而又用汉语亲切地交谈着。甘又明在博古架前停住,突兀地问:“姐姐,我送的花瓶呢?”
姐姐迷惑地问:“什么花瓶?”
“你们结婚那天我送的花瓶!”
“没有啊,那天你是从老家下火车直接到我这儿,只带了一些家乡的土产。”
甘又明烦躁地说:“我送了,我肯定送了!”在他脑海中,对几天前的回忆似乎隔着一层薄雾。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送过一只精致的花瓶,那是件晶莹剔透的玻璃工艺品,但他又怕这只是虚拟的记忆,是逼真的虚假。
姐姐沉默很久才委婉地说:“小明,你怎么能这样说姐夫呢,你和他一块儿相处总共不过五天。五天能了解一个人吗?再说,虚拟世界是超级电脑根据美国高科技社会的现状为蓝本构筑的,他即使是首席科学家也无能为力。”
甘又明立即胜利地喊道:“这不是你的话,是吴中的话!我仍是在虚拟世界里,暂停!”
工作人员为两人取下头盔,甘又明一直紧闭双眼,不断地重复着:“我要回国,回我的家乡。”
吴中和琼担心地交换目光后,说:“好吧,我们马上送你回国。”
破旧的大客车在碎石路上颠簸着。车里大多是皮肤粗糙的农民,他们一直好奇地盯着那位漂亮的金发白人姑娘。她身旁是一个脑袋锃光的中国小伙子,他一直闭着双眼,似乎是一个病人。姑娘小心地照护着他。
直到下了车,走进那个山脚下的小村庄时,甘又明才睁开眼,他指点着:“看,前边那株弯腰枣树下就是我家。”
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农家院落,大门上贴的春联已经褪色,茂盛的枣树遮蔽了半个院子。墙角堆着农具,墙上挂着苞米穗子,院里还有一口手压井。甘又明比她更仔细地端详着院子,他的目光中是病态的疑虑和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