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者要面临比常人多得多的健康问题,在生命的前十年,身体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拔高,每个克隆者都面临着习惯性的半夜抽筋,脆弱的韧带承载不起迅速生长的骨头,而那些端粒又注定他们会在不久之后提前走向衰老。
通常,克隆者会在家庭的庇护之下走过一生,但也有些克隆者会走进社会。
一个单飞的克隆者如果要活下去,或者靠零工维生,成为所谓“独狼”,或者—成为“影子”。
影子们的组织叫影子,成员也叫影子。影子在台前也拥有一个合法身份,但对于影子而言,那无关紧要,他们是见不得阳光的影子,怎么样的庇护到底不重要。
身份认同与切实的生存需求将影子们捆绑在一起,影子们付出劳务,得到生活必需品、健康的部分保障和工作机会。
后者最为不易。
事实上,即使这样,影子里的克隆者流动性也很大—很多人不是死去了,就是疯了。
影子让情况变得好了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年里,又有三个人疯了。詹姆斯·戈尔从哈德逊河大桥上一跃而下,麦克·斯蒂芬用子弹洞穿了自己的脑袋,而钱宁·布莱恩死之前还不忘大闹了一番影子实验室。
那么,最糟糕的情形呢?
连影子也不再是安全的庇护所。
莉莉安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复仇的快感退去之后,只剩下纽约冬日里无尽的长夜和绵长的空虚。一个好演员骗得了世界,却骗不了她自己的内心。在寒冬之外,生活和影子像两堵黑色的墙,从两侧向她袭来。无处躲藏。
她也许还是不要知道真相来得好。一条温水里慢慢死去的鱼,大概要比挂在渔网上挣扎到精疲力竭满身伤痕的鱼快乐得多。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跳了起来。
她把从张海航那儿拿来的瓶子从卫生间的窗台挪到墙角。
高能炸药不能见光。万一出什么差错,别说她的阳台了,楼都保不住。
张海航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她一点都不感谢。但莉莉安不得不承认,张海航对她的情感是货真价实的,即使那份情感源于那个已经死于车祸的少女而不是她,即使他很可能只是为了偿还没有养育的罪过,但那个男人的确将所谓父爱诠释得淋漓尽致。
至于影子那边—还没到摊牌的时候。
但她知道,反击的烽火即将燃起。
失败,死去,或者—努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