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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大 播 种(第1页)

下 大 播 种

车厢里的红色警报闪烁着,烟雾弥漫在空气中,震动已经使人不能站立。列车长还在试图用无线电和调度室联系,他叫我们待在各自的铺位上用被子捂住口鼻。

外面不断传来尖啸声,车窗被映成橘红色。我向窗外看去,环绕着列车的巨大轴线圈被暗红色的气流包裹着,线圈周围产生的激波挟着滚烫的空气吹过,火车就像在一个巨大的充满火焰的风洞里。非常不巧,这个风洞还是一只掉入大气层的烧鹅。火车里的杂物被吸出去,形成一条披着白鳞的长龙,长龙在靠近线圈的地方燃烧起来,瞬间化成灰烬。

激波产生的电离层在线圈周围造成了黑障,无线电联系被切断了。列车长放弃了努力,他放下电话,逐一扫视了我们一遍,说了一声“晚安”,然后回到了他的房间。

我放在桌子上的那盆指甲花一下一下敲打着车窗,籽荚被撞开来,把种子弹射出来,这一幕幕像闪电打入我的眼中。我竟然有些解气,那帮不相信忠告的人终于得到了教训,但更多的还是悲哀,因为我们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播种理论是对的,播种到来了。

我从铺位上跳起来一头冲进厕所,同事惊讶地望着我,他们准在想这家伙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上厕所。我把指甲花抱在怀里,思考着,如果我就这样挂了,我得留下点什么信息。从我知道死亡的那天起,我就认为死也是一种艺术,如果我哪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车撞没了,那将是最大的悲剧。好在老天还没把坏事做绝,它给我安排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死法。

手机的屏幕蓝幽幽地照着我,也反射着窗外橘红色的光芒,我呆了片刻,打开录像功能,伸到窗外拍了一圈,然后尽量稳定下声音说道:“列车没有到达调度接口,空间位置出错了!这里像一个风洞,气流很强!没有信号!”这时火车像被一根橡皮筋弹了一下,向前猛窜了一段距离,旁边的墙向我迎头撞来。我昏昏沉沉爬起来,左边肩膀失去了知觉。我捡起手机,无力地补上最后一句:“我是N6670次列车员万象,如果我死了,请记住我曾经活过。”

做完这些,我靠着墙壁,火车又晃动了几下。地上散落着白色的碎片,这是指甲花的花盆的碎片,这些碎片提醒了我,得保护手机的存储卡。我把腰包解下来掏空,用手纸把它塞得满满的,这道工序让我想到了岁末小巷子里家家户户都会挂的腊肠,可惜我再也尝不到那种味道了。

然后我做了个小彩头,把指甲花的种子放到腰包里,把手机放进去时我在屏幕上打了一条短信:“到播种的时候了。”

“到播种的时候了。”我望着窗外说道,这时的火车正穿过一个水面一样的界面,一道光线刺进我的眼睛然后扩散开来,把我拉向永恒的白昼。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太阳从挂着一半的窗帘照进来晒在我的身上。我坐起来喘着气,空气中仿佛还飘着刺鼻的烟雾,仿佛在那个世界真有一个列车员,他的命运和我的命运冥冥呼应着。要是在平常,这会是一个好素材,可以写成一个好故事够我吃一阵子了,然而现在我担心现实比故事走得更远,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我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我推开堆满方便面空碗的桌子,走到洗脸池前准备洗把脸,镜子中的自己胡子拉碴,眼神疲惫,好像灾难片里幸存下来的一个小角色,而且这个电影还远远没有结束,你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见鬼,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胡思乱想混吃等死的人来说,这就是他的世界。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已经来不及洗漱了,只好擦擦眼屎厚着脸皮去开门,听声音我知道这不是涛哥,这是……我从门孔望见外面站着一挂腊肠。见鬼!我打开门,包租婆笑嘻嘻地从腊肠后面伸出脸来,这个肥婆从来都提防着我,这次不知又安了什么心。

她把腊肠凑到我脸前说:“万老弟,给你。”见我不说话,她说:“怎的,不爱吃?”

我忙说:“不,不,我做梦都想着这东西。”

她堆着笑说:“嘿嘿,这就好,我在楼下晾着腊肠,你闲着没事帮我看着点。”

我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思,她是怕我偷她的腊肠,先用一点好处来收买我,还可以得到一个义务看守员。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如果我不收下她会不心安的。

我把腊肠挂到阳台上,又想起了那个小包和手机,很可能手机里会存着更多的信息,现在也应该破解出来了。我正想打电话给涛哥,涛哥的电话打来了。

“你小子还在睡觉!快来三中路!”

我冲出门拦出租车,过往出租车的电台叽叽喳喳地叫着,司机一听我要去三中路都连连摇头开走了。好不容易拦下一辆愿意去的,因为那司机也想去看看。

一路上有救护车从文昌桥方向源源不断地开来,车子开进三中路没多远就停下来了,前面挤满了人,里面就算有只哥斯拉也看不见了。

还好我比较瘦,几经努力钻进人群,终于看见了前面的情况。一列火车歪七扭八地塞在路中间,路旁的路灯和树全部被连根扫断了,地上落满了碎玻璃和碎砖。装机青年的集散地—好机汇电脑广场的当街一排门面也被铲掉了,一群人正在那里哄抢商品,一队消防队队员在旁边抢救被压的人。火车这边的路面被铲得干干净净,火车那边一定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车子。一辆公交车横停在路中间充当着路障,警车闪烁着警灯。这才像发生大事的阵仗嘛,我吹了声口哨。

前面站了一圈领导,旁边就是市委、市政府,大大小小的领导全都跑出来了。我找到涛哥说:“怎么不疏散人群?再来个火车就好看了。”

涛哥沙哑着嗓子说:“已经在疏散了,这帮人都不知道大难临头了。你来看。”他把我扯过一边说:“这次的火车和上次的样子不同了,这是从火车里找到的一片报纸。”他递给我一张塑料薄膜袋装着的纸片,又拿出一张表格说:“这是根据一号火车破译出来的文字对照表。”

我找到对照表上“的”字的写法,和纸片上的文字对照,没有相同的。根据纸片上的符号频率,我在手上写下两个符号,对涛哥说:“这两个符号有一个是‘的’字,另一个也是常用字,都没有在对照表里出现。”

涛哥和我面面相视,他说:“这么说……它们……不是同一个世界。”我点点头。涛哥说:“你的猜测是对的,平行世界发生了连锁反应。”

“播种开始了。”我说。

“还真像播种,前次是西南郊外,上次是城南,这次是城中,下次不知道又会是哪里……”

涛哥车上的对讲机响了,过了片刻他脸色沉重地对我说:“这次是谷埠街。”

我们驱车往河南方向狂奔,车子开上柳江大桥开不动了,逆行的车辆已经占领了顺行的车道,从那边过来的人一个个都像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不要命地往前钻。

涛哥把车门踹开对我说:“走,下车。”刚打开的车门马上被对面过来的一辆车别上了,涛哥打开警笛朝对方大骂了一通,然后在怀里揣上警戒带,从窗子爬出去,叫我跟上。

我们爬到车顶上,从一辆辆车上面跨过去,下面的司机纷纷打喇叭抗议,但是他们也只能抗议而已。我们走到前面,看见几辆车的车主已经弃车,还有几辆车已经撞坏了,车阵被卡死在桥上了,还好我们及时做出了弃车的决定。

涛哥一路撞开人群,奔到出事地点拉警戒线。我在后面跟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一文青追一警察,真是要命了。

跑到谷埠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列火车一头撞进了国际商城的门脸里,把一层楼撞塌了一半,玻璃外墙也垮了一大半,残墙上摇摇欲坠的玻璃还在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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