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繁复杂的想法在刘明心中冲击。他失眠了。
他最终尝试了一切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法,然而除了去找高欣聊天,其他都无一例外失败了。高欣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姑娘,刘明感觉她什么都知道。
两天之后,累极了的刘明终于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那片等待拆迁的出租房,看到父母亲在为了酒而吵架。父亲再一次喝得酩酊大醉,而母亲不堪忍受父亲的颓丧。刘明站在镜子面前,看到镜子里面的父母在互相推搡。镜子一开始有如液面一般清澈,逐渐越来越模糊,直到整个镜面变成了碎玻璃,彻底粉碎。
他站在一大片人的后面,看到他们在药店和日用品店面前排队。一袋袋板蓝根和一袋袋盐被人们花钱买来,仿佛某种宝贝似的揣着。然后,他看见无穷无尽的学生,神态肃然地去往考场。对的,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这是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出租房,看到了他的父亲。父亲一脸颓丧,生活已经过多地消耗了他的精力和耐力。旁边一个男的却看起来春风满面。他的嘴唇在蠕动着,脸型尖细,仿佛来自地狱的撒旦。他说:“试一个吧,就没有烦恼了。”
那是一支针剂,是战时才出现的基因毒剂,比冰毒、大麻那类毒品强大得多。它原本是军用的超强效药剂,然而战时就有不法军人进行倒卖,流入民间。实际上那些不法军人正是受敌国政府控制的。他们利用人们的绝望心理,在广大土地上散播出更大的绝望。这种绝望甚至影响了文化,战后朋克风重新兴起,某种摇滚乐和吸毒文化相结合,风靡一时。
国家出台了很多强制的禁令,经过很大的努力才控制住了基因毒剂的蔓延。但是,对于成瘾者的治疗至今还是一个难题。因为基因毒剂能够改变一些部位的基因表达,到目前为止侵染的方式仍然存疑。
那幅画面在烈火中消融,里面有无数的人影。父亲随着他们一同起舞,直到忘却了自我。他们如同火萤,消失在人世的白桦林中。最后的画面,刘明躺在**,发着三十九摄氏度的高烧。母亲眼神很温柔,她吻了刘明的侧脸。她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让刘明记得照顾好自己,桌子上面有药,抽屉里面还有钱。她走了,在一个下雪天,世界上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漫天的落雪仿佛纷纷扬扬的骨灰。
刘明清楚地知道,基因毒剂就是病毒研究的副产物!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绝望的“孤岛”,既然无法守护,那就钟情于破坏。但,这样的破坏真的正确吗?无论项目的内容是什么,都会有无数的人可能因它而死。
旁边的两张床位上传来均称的呼吸声。刘明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他这才知道,他并非那么坚强,他需要一个依托。
高欣,你看出来我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了吗?高欣,你真的如同表面那么天真无邪吗?高欣,你喜欢我吗?刘明揪心自问,然而还有一个问题他却哽住了,仿佛犹豫着是否在骆驼身上放上那最后一根稻草。
不!我不该如此!刘明突然起床,穿上拖鞋走到宿舍外面。
为了节省能源,这个时间段外面并没有开暖气。刘明被寒冷一激,感觉脑袋清醒了不少。
人类的战争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要避免一件武器对你的损伤,除非你能先于对方研制出来。但人类为何如此执着于互相伤害呢?
他看着窗外,和母亲离去的那天一样,世界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刘明毫无意义地沿着居住区的走廊走来走去,直到他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高欣。高欣穿着一件厚实的睡袍。
高欣,你知道我有点想你吗?刘明整理好情绪,慢慢地走近她。这几天,刘明备受折磨,高欣是他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高欣。”
“嗯?”高欣显然大吃一惊,她回过头。
“你愿意陪我吗?”刘明把那句哽住的话说了出来,虽然没有加上期限。
“你刚才说什么?”高欣把小耳机从耳朵上取下,张大眼睛。
原来她没有听见!刘明有些失望,那句话带有的勇气已经随着声波消失了:“我是说,怎么大半夜不睡觉?”
“因为不习惯,没到我的睡点。”高欣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也没睡?”
“想心事,突然想走走。”
高欣看了一眼刘明:“你也不多穿点,以为是在国内吗?”
刘明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因为不习惯,没到我的冻点。”
“哈哈哈,你真是贫!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