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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第2页)

我冷静了一些,仿佛球门框的旋律近在耳边。那些脑子在各处叫嚣着同一个声音:我要去那里。结果他们缠绕在一起谁都去不成,愿望与现实的对比让两者都显得更加剧烈。

一些末梢打结的细节清晰起来,好像在画面之中,又好像远在天边。

人们在人行道一侧攒成一丛,八成人在变灯之前突然跟着某个没有城市交通概念的老人一起集体闯红灯,剩下两成站在原地清晰地看着这一切,并咒骂他们早晚撞死,但始终没有如愿看到。

电动车们给自己颁发全路段豁免权证书,可以随心情开上人行道、机动车道、二环高速路和一切看上去不该出现两轮交通工具的地方,总之除了自行车道之外哪里都去。他们蔑视道路交通法规,因为那是写给有驾照的人看的,骑电动车只需要一千三百块买辆车和一颗不怕死的心,就能贴着六米高的王者大卡车逆行抢道了。

违停惯犯们基本都精分,他们时常忘记自己被堵在看上去像两车道的四车道马路上时是如何咒骂路两侧车主的八辈儿祖宗的,有时甚至不惜打电话投诉,希望我们立刻派出十八个交警去贴罚单,等开到自己的目的地,这些苦恼和投诉电话就像晨梦一样消失了,他们找到马路口四分之三个车位的长度,拉起手刹。

到处都是不成文的规定。

我感到和尚所言的愤怒,恨不能砸碎这一切。在此之前我只以为,不喜欢这些人就是我的工作,现在我几乎产生了抹消他们的念头。在克制自己向随便什么挥拳的冲动同时,想要放弃一切从这里跳下楼的沮丧与全知全能错觉产生的愉悦交错片段性地出现,情绪在微秒尺度里跳转在极端之间。真想打一架。

在核桃作用下,我能感知到脚下这两条交叉的街道,最远按车辆数目算大概上百米。所有在移动的人类意识像在圆盘中直线移动的黑点,他们速度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身下是不同的交通工具,他们的纵横行进有些起落交错,我意识到那是因为红绿灯。除了少数不规则运动的人以外,我逐渐可以从大多数人单调的路线中预测出下几秒会发生的事情。

我注意到有些点的颜色更浅更亮,它们似乎光滑无暇,而另一些则更暗更硬,拒人于千里之外。和尚探查到我的疑惑:“浅色说明这些人的大脑意识纯净,他们更有可能是孩童之类的人。”

我尽力保持信息涌入的平稳状态,极力不让情绪冲破这份艰难的稳定,寻找和等待着那个劫数,同时也安抚自己焦躁的心情。即使从这个怪异的角度观察,路口也和每天一样。

终于看见一些端倪:马路中央一颗意识模糊的脑子有些混沌飘散,想着车上的货物渐渐向路边几个澄澈透亮的静立脑子滑过去。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和等红灯的小孩子。

我想大声把快睡着的货车司机叫醒,但说不出话来,他坚硬浑浊的频率和我相去甚远。我又想让等灯的孩子们退一步,却难以插入他们缜密灵敏的心灵。我可以听见他们的念头、想象他们的样子甚至气味,却不能推动这些人。

光能感受有什么用!怒意与自暴自弃上头,对孩子们即将被撞飞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办法,也不能在想象里造一把对准货车司机的武器……

“我佛慈悲。”和尚的声音适时出现,仿佛是在提醒我不要妄想犯杀戒。我放松不知何时咬紧的牙关冷静三分,好在时间似乎流得有些慢,又或者是我比较快。我想这就是和尚说的“劫”了,我得改变那辆货车的路径,或者他路径上其他人的行进方向,但这两点我都不能直接做到。也许我可以找一个更容易推动……或者说更容易入侵的心灵,在不致死的情况下把货车向另一个方向撞开或撞停。

这真的可以吗?就算我有能力对别人的意识动些手脚,我真的有这个资格来左右他人的安危?万一我控制不好呢?生命这种东西要如何放在天平上衡量?如果我知道一名罪犯要杀人,那提前杀死罪犯算是行善还是作恶?《前目的地》里那个备受指责的爆炸杀人犯,他制造少数人的死亡来制止多数人的死亡,谁能说他是罪恶的?

没有时间给我思考这些道理了,货车已经逼得旁边车道喇叭连连,离路边的孩子也越来越近。我搜寻附近在路上行驶的车,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制造恼人和毫无营养的想法,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欲念里,并没有打开允许我进入的窗口,又或者是我的功力太浅。眼看货车路线越来越偏离白线,我才终于找到另一条交叉路上,一颗容易入侵的心灵,正好与货车司机呈垂直路线。两辆车上都只有一个脑子,如果这辆车撞上货车,最坏的情况是两名成年人死亡;如果不撞上去,最好的情况是八个孩子被碾到货车下面。

我很想犹豫一下寻求帮助,但和尚既不催迫也不提示,仿佛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一样。在万分焦躁之中,我还是在那个极容易入侵的心灵里灌入这样的念头:踩油门。

“砰—”

我猛地睁开眼,出了可能有一斤汗,心脏像锤子一样撞在胸膛上。那和尚走到我正面来,用体温贴碰了一下我的额头。三十度半。即使不用眼睛看,我也知道下面乱作一团,有很多人脑子里塞满惊慌或恐惧,但只有两条生命正在变得微弱与游离。我突然想起乐湖鸭子嘴里那条鱼,在它心脏加速声与流血气味之间我所感觉到的怪异,和这种生命流逝感很接近。我开始相信万物心灵皆通了。

“善哉。这小劫过了。”

我一阵空虚,然后才心有余悸,希望看点什么会动的东西来分散紧张的注意力,但视野里连一只路过的鸟都没有。我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也救了一些无辜的孩子。如果把这件事讲给老婆听,她会生我的气吗?

无论如何已经发生了,刚刚那一刻已经不能做出更好的应对了,我没有办法停下时间或者回到今天早上把货车司机打一顿让他出不了门。总有事情要发生的,我是有点内疚,但这不是我的错。我尽力了,我的烧退了也能说明这一点,耳边这些因为五感敏锐而吵个不停的噪音会减弱的,老婆的感冒也会慢慢好起来的。今天给她买点什么菜回去呢?去接她下班吧,再用外卖叫个芝士蛋糕,她喜欢芝士蛋糕。我拿出手机,在尚未平息的余音里集中精神挑选蛋糕,试图在恍惚中忘掉刚才的一切。

豆子打电话来。

“哥你在哪儿呢?你同事说你请两天假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同事了?”

他发出烟嗓深呼吸的鼻息声,没有问我为什么喘着大气:“就刚才,我听见路口撞车就出来看。是嫂子,她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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