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即将过去,苏丁丁终于可以下床了。他起初在病房内简单走上几步,慢慢地可以拄着拐在医院花园里散散步。
手机的电量早已耗尽,充上电,开机。微信里有几条信息,都是小雨发过来的:
“丁丁,你做什么呢?”
“怎么不回信息?”
“不理你了!”
“丁丁,你还好吗?”
……
他并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放进抽屉里,默然躺到**,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单调得像白开水一样。不过对于他来说,都早已习以为常了。
出乎意料的是,王主任又来看望他了。这次带了许多营养品,还有一个花篮,举止显得非常热情,明显不是在敷衍了事,弄得他有些受宠若惊。
王主任拉着他的手聊了半天,什么祝愿早日康复啦,今天天气很好啦,可能最近要降温啦,不过尽是些没营养的闲聊。
苏丁丁从王主任闪烁的眼神能感觉到,对方一定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直到离开也没说出来。他只是提到十号楼的未来研究所最近连续发表了几篇重量级论文,在国际上引起了广泛重视,刘所长很可能会成为新的中科院院士。不过,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苏丁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小雨又发来了信息:“丁丁,我有些想你了,想去看看你。明天中午好吗?”
他看了看,把手机放下,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回复道:“院里把我调动到深圳分院了,我要长期在南方工作,等我回北京再联系吧。”
用了三个月,苏丁丁终于恢复如初,不过精神状态却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他更加少言寡语了,举手投足间愈加沉稳,没有了从前的率性随意。
办理了出院手续,把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放回了办公室,他驱车去了市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东北角有一栋四层楼,用围墙与其他建筑隔离开,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特别护理楼。
苏丁丁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楼大堂,在接待台向护士出示了证件,乘电梯来到二楼。走出电梯间,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病房。
201房间有八张病床,此时八位患者正躺在**沉睡。房间里很安静,没有护士也没有探望的亲属,时间仿佛在房间里凝滞了一般,唯一活动的是吊瓶里不时垂落的一滴滴**。
苏丁丁坐到一张病床前的凳子上。一位老人仰面躺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除了他的胸口在微微起伏外,几乎毫无声息。
他默默地看着老人,眼中流露出无比眷恋的神色。
**的老人就是苏丁丁的导师,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三年。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老人永远都不会醒来。
半个小时后,苏丁丁站起来,在卫生间倒了一盆温水。他拿了条毛巾,先帮老人擦拭了面部,然后是四肢、身体,他做得很仔细,比给自己洗澡都仔细。接下来,他为其他七位师兄逐一擦拭了一遍,做完这些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苏丁丁走出病房,站在走廊里有些惆怅。在两边的病房里还有着几十位患者,以前都是他的同事,现在他们都躺在这里,只把他一个人留在世间。
他又上了三楼,走廊里有一扇铁门,上面挂着“禁止入内”的警示牌。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大开间,大约有两百平方米。十几个身穿病号服的病人在房间里或坐或立或者随意走动着,他们的举动显得有些怪异,眼神呆滞,看不到神采。
他的这些同事曾经是业界最顶尖的精英,现在他们虽然还活着,却只剩下没有灵魂的躯壳。
苏丁丁看见了大师兄蔡杨,此刻他正坐在一张桌子前认真地摆弄着什么。那是一个永生花的八音盒,拳头大的玻璃罩内是一朵绽放的玫瑰永生花。大师兄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朵玫瑰。
半年前,苏丁丁来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个明显不属于医院的物品,看来是大师兄的未婚妻赵依楠来看望他了。
想到这里,苏丁丁的眼圈有些发红,大师兄其实是幸福的,至少他还有一个人可以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