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发,在陆征麟的佣兵团中间炸开。“啊呀,打偏了。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幸好你们还会复活,请不要放在心上。”小雪的道歉,顽皮中带着冷酷,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第五发,也是功率最大的一发,把岩浆湖炸得熔岩飞溅,爆炸的气浪直冲天际!
云颖……郑修远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是法涅尔!宋云颖还活着!”老沈拼命摇晃郑修远,指着岩浆湖的冲天火浪。法涅尔穿过飞溅的碎石和熔岩,飞了出来,宋云颖紧紧地抓住它的爪子,全身都是血淋淋的伤。
“真能活啊,不愧是我养大的孩子。”小雪的吐槽,让人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话说,是谁让你们消灭韩丹的?”小雪转身问向仅剩的十几名审判庭战士。
“是审判庭最高层的命令,签署人是大督察官梅小繁。”负伤的连级督察官在战友的搀扶下回答说。
“梅小繁!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是不是!”小雪是出了名的爱护士兵,审判庭第七师是她带出来的部队,精锐作战连的损兵折将,让她很愤怒。
“‘渺云千仞雪号’!给我瞄准‘三色堇号’飞船,轰了梅小繁的办公室!”小雪绿色的眼珠子,冒着狼瞳般的凶光。
很多科学家喜欢将自己的办公室布置在实验室舱段最外围的飞船外壳上,小小的房间一面紧挨实验室,另外几面跟宇宙空间只隔了薄薄的墙壁。这样的办公环境,可以很真切地感觉到太空的空虚、孤寂、寒冷,还有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
梅小繁的办公室早已蒙了一层薄尘。梅小繁的工作很忙,她要么在实验室忙碌,要么在会议室开会,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办公室了。当爆炸的震感传来时,她正在会议室里,跟学者们讨论3号星舰“阿非利加”的设计蓝图。一名工作人员赶过来,在她耳边说:“梅督,您的办公室炸了。根据情报,是阿史那督干的。”
梅小繁点头,并未中断会议,她有着山崩于眼前都不动声色分毫的气度,并不在乎办公室被炸。3号星舰的设计蓝图仍有很多需要调整的细节,其中的关键是,“欧罗巴”和“亚细亚”分别采取了两种不同的技术路径,3号星舰要按照哪种路径进行建设,这让人难以取舍。
一名学者说:“梅督,我们更倾向于‘亚细亚’星舰的路径,韩丹在建设生态圈方面的成绩,有目共睹。”
另一名学者则忧心忡忡:“‘亚细亚’方案是一把双刃剑。现在看来,韩丹博士已经失控。”
工作人员把三百年前星舰计划启动前,韩丹留下的遗书复印件发放到每一名参会人员手中。每一名按照合法途径投入星舰建设工作的人,出发前都写有遗书,学者们也不例外。遗书上很详细地阐述了莉莉丝的利弊,在星舰早期,它可以迅速建起生态圈;但是到了一定阶段之后,将随着莉莉丝的被破坏、韩丹克隆体之间的厮杀而走向反面,甚至殃及星舰上的居民。遗书上有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还请各位将我除掉。星舰的成败是关系到子孙后代千百年后生存的大事,比我的生命重要得多。
一名学者叹气说:“跟韩烈一个样,姐弟俩都一个脾气,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轻。”
梅小繁遵循韩丹的遗书,下达消灭韩丹的命令。但是这个命令,显然遭到了阿史那雪的反抗,炸毁她的办公室,就是她的警告。梅小繁正打算说自己的意见,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这是来自“亚细亚”星舰地面的信号,它先是被发送到近地卫星轨道上的“渺云千仞雪号”飞船上,再通过飞船的通信系统,转发到“三色堇号”飞船。她点下接听按钮,小雪的骂声劈头盖脸地传来:“梅姐姐!你脑子进水了吗!你以为审判庭的软脚虾们能对付得了她?”
“亚细亚”星舰上,血战过后的岩浆湖畔又添无数新坟。老沈在发黄的本子上记录着每个遇难的海崖村村民的姓名。村民们稍微收拾干净了村落小屋,暂时住下。大火烧过的森林中覆盖了一层薄雪,只有小雪的骂声在风中回**。
“三色堇号”飞船跟“亚细亚”星舰隔了几千万公里的距离,通信信号的太空传输延时很严重,让她骂人也骂不痛快。特别是遇上梅小繁这种没有喜怒哀乐的人,不管她怎么骂,也只能收到一段波澜不惊的文字:“这是韩丹的遗书中,委托我们做的事情。”
小雪对着通信器说:“消灭韩丹的事情,我不是正在做吗?韩丹是我的学生!就算要除掉她,也该是我亲自动手!请你不要横插一杠!”然后骂骂咧咧地按下发送按钮。
过了十几分钟,梅小繁才发回新的信息:“韩丹的事,关系重大。如果她失控的事情得不到有效解决,下一艘星舰,甚至未来的所有星舰,都只能采取进展迟缓的‘欧罗巴’星舰的技术路径;如果‘亚细亚’星舰取得成功,接下来的星舰就可以采用‘亚细亚’的技术路径。你知道的,‘亚细亚’星舰的建设代价,哪怕算上遇害的偷渡者,也比‘欧罗巴’那头的伤亡低了70%。但是任由韩丹杀戮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雪耐着性子看完,却没心情继续开骂了。糟糕的通话质量似乎有助于消火,十几分钟的通信延时,就算她的脾气再火爆,也泄气了。她心中有股愤愤不平的抑郁,“亚细亚”星舰的低伤亡率,韩丹功不可没,有功不赏,反而要被消灭,光凭这一点,她就觉得这事不厚道。
但是失控的韩丹,对偷渡者的杀戮也是实情。小雪没再说话,编了一条短信发给梅小繁:“但是按照审判庭的规定,偷渡者擅自闯入星舰,影响建设进度,情节严重者可以判处极刑。”
又过了十几分钟,梅小繁才发回信息:“此一时彼一时,星舰已不如刚开始建造时那么脆弱,我正在考虑废除这个规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敷衍了事,你的灰潮杀伤力无人可挡,如果你认真行事,韩丹早被你消灭了。”
小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宋云颖,很不满地向梅小繁发送了个鄙视的表情包,结束这次通信。
“大家都说我疯了。”宋云颖坐在欧阳上尉的坟前,对郑修远说,“但是,星舰计划本来就是个疯狂的计划。”
上尉简陋的墓碑上挂着一串项链,坠子里镶嵌着韩烈将军的照片。很显然,他也是韩烈的崇拜者,像很多人那样,把将军的照片作为护身符佩戴。将军是个争议人物,很多人私底下崇拜他,但是却很忌讳公开讨论他。
“将军看起来不像传闻中的暴君。”郑修远坐在宋云颖身边,看着照片里的将军,“他更像穿着军装的学者。”
郑修远想起一句古话:太空时代,不懂打仗的学者多的是,却不会有没学问的将军。
“想知道韩烈的事情?”小雪提着一壶酒,坐在宋云颖身边,问郑修远。酒是村民们私酿的野果酒,酸中带着苦涩,装在村民们烧制的粗陶罐子里。
小雪喝了一口这酸涩的酒,有酒总比没有酒好。她眼睛红红的,上面覆着一层伤感的泪光:“韩烈这浑蛋啊,如果他当个学者,那该多好?偏偏跑去当什么将军。”
故事,要从三百多年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