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拈着兰花指的发福男子竟然还中年秃顶,走起路来硕大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十分恶心,好多兄弟都被他那身浓浓的胭脂水粉味熏到吐了。斟云认得他是宫中的大内高手吴公公,一手蜈蚣毒爪在江湖上罕有敌手。
“没有值钱的货物!车上全是年轻娘们儿!”弟兄们大声高叫,他们劫了那么多次货,这种事还是头一次遇到。
“全是年轻女子?我杀了你!”斟云听闻弟兄们的叫声,疯了般朝吴公公攻去,招招都是杀人的狠招!就连凶狠的土匪都吓傻了,他们知道阿云武功高强,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疯狂地痛下杀手!
吴公公武功极高,竟然能避过斟云的剑招!两人武功不分轩轾,但是黑剑实在锋利,公公不得不步步后退,避开锋芒,身上的花衣裳在躲避时被剑锋削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这少年容貌像极了陛下,难道是……吴公公想起了一个人,大骇:“王爷?是您吗?王爷!”
“我要杀的就是王爷!”一个女声传来,吴公公看见一名女子手持匕首,根本不管身后一大群山贼在追赶,冲上前来就袭击斟云!招招都是只攻不守,端的是不要命的打法!
“王妃娘娘?”吴公公倒是认识魏雪衣,毕竟在安国侯府受陛下命令与王妃切磋过招,增进王妃的武艺时,他也有份儿。他却不知巽帝对魏雪衣下过密令,不明白为何王妃竟然不要命地试图刺杀亲夫。
局面混乱,山贼们不敢靠近,生怕被疯了的斟云刺伤。阿云要杀这不男不女的怪人,怪人不敢伤阿云,只好只守不攻,步步后退;虎妞要杀阿云,阿云却全力绕过虎妞,试图杀了妖人,好几次都被虎妞不要命地抢攻挡在前面。
“豹兄!先把女子们带走!”斟云大声下令。吴公公看见山贼们掳走女子,心中焦急,无奈王爷持剑挡在身前,又不敢真伤了王爷,想到无法完成陛下的心愿,悲从心来,伸手一掌就要击向自己的天灵盖自尽!
“公公且慢!替我送个信给陛下!事关天下安危,请务必亲手送达!”魏雪衣将怀中的笔记交给吴公公,舍命拦住斟云,让吴公公逃离。她努力抢在斟云面前保住皇商,就是想有个人能替她送信到朝廷。
魏雪衣不要命的缠斗,让斟云章法大乱,她手持匕首扑向黑剑,大喊:“我们一起死!”
斟云武功比魏雪衣高得多,好不容易制住她,手臂却被匕首划出一道口子,再想追那个死人妖,却发现他早已逃得没影了。
“阿云兄弟,您……是王爷?”独眼豹变得拘谨很多。作为昔日太子的逃亡亲兵,他对皇室中人仍然残留着几分畏惧。
斟云黯然道:“我就是云砂王,坊间传言的云砂妖王。这位是我的王妃。”
身份暴露,孤风寨的土匪们对斟云疏离了很多。云砂妖王的名气太大,传闻太可怕,今日劫商成功,山寨却不见平时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情,这让斟云感到孤独。他们不知道王妃为什么要刺杀王爷,却也不敢问,只知道斟云又把魏雪衣给绑了,丢在墙角。
独眼豹觉得自己是山寨的大当家,有些事还是要问问的,他壮着胆子过去问斟云,他和王妃是什么情况。斟云叹气,他也的确想找个人一吐心中抑郁,于是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直说了。
说完,斟云叹道:“真是大义灭亲的奇女子,嫁过来的目的就是为天下除害。如果她要杀的不是我,一定会大声替她叫好。”
独眼豹觉得他们俩是真感情。若是斟云对魏雪衣无情,一剑杀了便是,何必护着她逃出云阳城,四处流浪?若是魏雪衣对斟云无情,又何必要杀了他之后再自尽?大可回去向巽帝复命,去享受她的荣华富贵。还有柳仙子那句“不许早恋”是什么意思?天底下这个年龄成亲的男女多的是。
独眼豹问:“你们就没想过抛下一切,找个无人知道的地方隐居,好好地过恩爱的小日子?”
斟云看了魏雪衣一眼,黯然道:“我想过啊,但是她不想。她觉得天下大义远比儿女私情重要得多。”
独眼豹不屑:“天下大义?狗屁!那个皇帝老儿也不是个好东西!一个破圣旨,多少姑娘家从此见不到爹娘?他下半身的性福比老百姓的死活还重要?我们打家劫舍一次不过劫个三五家,他倒好,一次祸害天下多少好人家?”
斟云道:“我皇兄不老,才十八岁。我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不像他会做的事。”
山寨里尽是女子哭声。无论是怎样的女子,被贼人掳入山寨,没有不哭的。斟云道:“那些女子,如果送往官府,也不过是羊入虎口,还是会被送入宫。不如按照道上的规矩,让她们家人来赎。要是联系不上家人,或是不敢回家,你就看着办吧。山寨里不少兄弟的年纪都老大不小了。”
独眼豹叹道:“阿云兄弟就是心肠软,见不得女子哭。”
斟云取出一支竹笛。竹笛是用这山寨后的翠竹做成。他面对着璩国的方向,吹奏起悲伤的笛声,夏末的夜风微冷。这是璩国的古曲,童年时娘亲教的。
身份暴露之后,离别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秋日,天高气爽,偃师千乘的队伍来了,装备着清一色的飞火铳刀,带队的是百夫长梁六。一同到来的还有杨月绮,衣服上绣着两枚飞星,如今她也已经是小小的十夫长了。
偃师千乘向来以学识论高低,去年今日还大字不识的小丫鬟杨月绮现在已经粗通文墨,能帮得上雀怜影的忙了。
“柳姐姐托人从天上带回的药剂。”杨月绮将一枚针剂交给斟云。
“这是什么?你要对我做什么?”魏雪衣惊恐地看着针中的药剂慢慢注射到自己体内。
斟云道:“一直绑着你也不是办法。这不过是肌肉松弛剂,废了你一身武功,免得你真的杀了我,然后自杀。”
绳子松开了,魏雪衣去抢匕首,却发现自己连匕首都拿不动,只剩下勉强可以走路的力气。习武之人武功被废,比被杀还难受,她跪在地上痛哭。
斟云道:“你哭也没有用,武功这种东西,在下一个时代将会毫无用处。把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让我皇兄难以招架的明姐姐,她可不会半点武功。”
“我一定要杀了你……”魏雪衣哭得凄惨。
斟云道:“我教你一句诗词:‘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你要进的是比侯门更深的王府,不妨从现在开始,学着习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