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无辜,我只是为你提供一个表现的机会而已。”薛裴把枪丢回背包,“以雪梨那样逃走前都不忘整理床铺的一丝不苟,她—应该说是你,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者。而乌兰你竟然还活着,于是我肯定你和整个事件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最后的黑手,也一定是最重要的帮凶。”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真可惜,你只是具无用的傀儡,没法再提供什么情报了,至于雪梨你,我想你是不会再告诉我什么了,对吧?”
乌兰阴冷地干笑了两声,突然毫无预兆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怎么回事?”法玛斯诧异莫名,“他这是要干什么?”
“是‘超度’—”薛裴皱起眉道,“那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与卡奥斯城没有关系,却能让工蚁身上的微调剂立即丧失功能,这可是林荫区的高阶亡灵巫师才能掌握的技术,没有专人指导,没有材料进行练习,没有长时间的实践,根本就不可能学会。”
“这样一说我好像是有印象了,”法玛斯点点头,“就在第三次边缘净化行动时,我看基恩·莫萨里用过。”
“还不只如此呢!雪梨本人已经离开了村子,这表示操控工蚁的距离起码也在二百米以上……”薛裴一声苦笑,“她说得没错,我这次要猎杀的怪物确实太过强大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从取胜。”
“走?”薛裴皱了皱眉头,“往哪走?回村子里去吗?”她指指躺在地上的乌兰,“两具尸体,两个弹孔,而整个屋子就我们两个人,还刚好都握着枪,你觉得村民会放我们走吗?”
“哎呀!”法玛斯一拍脑门,“我们这是中计了啊!”
“谢谢提醒啊,”薛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如果不想伤害村民,离开这里就只有一条路了,”她用下巴朝实验室侧墙上的绿色铁门比了比,“这个还不知道能通向哪里,不过我敢说一定能带我们离开村子。”
“你确定?万一后面是个仓库呢?”
薛裴没有兴趣回答这个蠢问题,她径直走到门前,正准备伸出左手硬来,却发现门沿已经给开了个小缝,她赶快拉住门把,将整扇门完全推开。
一阵阴风拂面而来,薛裴情不自禁地摁住发梢,在她面前铺开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隧道两边都是平整的水泥墙壁,显然不是胡乱挖掘出来的临时通道。
“你确定要进去?”法玛斯颤巍巍地打着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
老实说,薛裴并不清楚在隧道的尽头,会有怎样的命运在等待她,但在冥冥之中,她有种预感,最后的真相就在这看似无边无际的黑暗背后。
“把它抱走!”薛裴指着笼子里面的小红脸道,“村民闯进来绝对饶不了它。”
法玛斯瞅了瞅那只睡着的小家伙,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
“算了,还是我来。”
薛裴走到笼子前方,半跪下来,用左手扯掉铁锁,打开牢门,年幼的红脸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从昏睡中惊醒,突然就爬了起来,毛发直竖,恶狠狠地盯着薛裴。
按照薛裴的经验,这是一只非常健硕的幼仔,体型虽小,但四肢和身体两侧的肌肉都发育得很好,额头有些凸起,用不了多久,第一块外骨甲就会破茧而出,慢慢地遍布全身。
“将来起码也是头勇士,”薛裴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伸过手,轻轻抱住对方的两条前腿,“可爱的小东西,乖,到你妈妈这儿来。”
她脸上透着发自内心的温柔,让法玛斯惊愕不已—这个几小时前还在与红脸搏命厮杀的女人,突然间就对这些怪物怜爱有加。
那只小红脸却并不怎么领情,猛地一口咬住薛裴放到嘴边的左臂,一边呼噜着,一边向后用力拉扯。
“不听话嘛!”薛裴皱了皱眉头,有些粗暴地硬是把它给架了出来。这小东西似乎也不是特别抗拒,在挣扎扭动了几下之后,便乖乖趴在薛裴怀里,就像一只体型硕大的宠物狗般温顺听话。
薛裴曾经饲养过红脸,它们其实是一种非常容易驯化的动物—事实上,它们很聪明,喜欢社交并且通人性,只是简单地肢体交流,便会产生沟通的意愿。
黑暗的隧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人清晰响亮的脚步声,与回音融在一起在耳畔嗡鸣,薛裴左托右揽,抱着小红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加紧步伐。她每多跑一步,就多一分惊讶—这个隧道的规模之大,质量之好,远远超过想象,之前实验室的工程量与它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终于,在几分钟的负重疾行之后,手电筒的光照出了另一段台阶—隧道至此为止,一扇简易的铁闸出现在五六层台阶尽头的天花板上,简易到薛裴几乎不敢相信,好像只用一只手就能撑开。
法玛斯确实也只用了一只手就把它向上掀了开来。一股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把方才充斥在隧道里的燥闷和压抑一扫而空。
灰蒙蒙的苍穹之下是一片昏暗森林的轮廓,远方零零星星的星星已经渐渐抵挡不住天边初现的霞光。薛裴立即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不禁警觉起来。此刻她正抱着一头红脸族领的幼崽,站在绿海深处,可以说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测。
“离我远点!法玛斯!”薛裴把法玛斯轻轻推开,“这里的红脸并不是为了食物猎杀人类,你不沾上这小家伙就不会有事。”
“别,”法玛斯却又立马凑了回来,“反正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要死就死一块儿好了。”
虽然有歧义,这句话还是让薛裴感到淡淡的暖意,就在她张开嘴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不祥的静谧突然就充斥着整个森林,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就连没有“猎手知觉”的法玛斯此刻也感觉到了异样,他不无慌张地四下望了望,本能地想要退回地道。
“不要怕!不要动!”薛裴压低声音,“不要做出任何刺激对手的动作!”
这种沉重的压迫感只可能来自红脸,薛裴不仅知道对手的身份,更明白它们的来意,情不自禁地轻轻托了一下怀里的小家伙—它现在是两人唯一的护身符。
借着黎明前的微微晨光,一只勇士渐渐现出了身形,继而是第二只、第三只……大大小小,体型各异的红脸陆续从森林深处走了出来。树枝上、草丛里,似乎每一个阴影之下,都有一张平静但有力的面孔。
它们慢慢地爬到距薛裴五六米的位置便停了下来,维持着整齐的包围队形,那模样就好像是在期待着谁在下达命令似的,一动不动。
一只全身披甲的烈勇士打破了僵持,慢慢地靠近,在两人面前直起上身—薛裴认得这只怪物,就在差不多两个小时前,她险些在它的爪下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