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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3页)

我在四十八岁的年纪一不小心成了英雄(在书剑和阿楚心目中)—想想吧,一位科技圈外的小女人,仅仅依靠直觉,在生死一瞬间果断地采取了正确行动,救出了“理当”死去的时间机器发明者!书剑对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而阿楚看我的目光简直带有仰视了。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以自己的不世功绩反而证明了,我一向怀疑着的书剑的“过于强烈的革命乐观主义”竟然是天然正确的。书剑笑言:“小妹,我的直觉也不是一无可取啊。我从来不相信那个唬人的理论,宇宙又不是肥皂泡,它既然已经存在一百五十亿年,足以自证它的强悍生命力,哪儿会因为一个‘针尖大的时空坍塌’就全盘完蛋呢。其实,当时我救下大马后迅速撤走就没事了,时空在震**后会自动回落到安全位置,虽然‘大马被救’这个修改肯定会被抹去,但那一千名围观者绝不会出事的。可惜我当时慌了,反而采取了更加过度的干涉。小妹我不如你,你临大事有静气,处事果断。下次试验一定让你当头儿,我甘愿为你拎包、当助手。”

我哼了一声:“别跟我油嘴滑舌!你这次从鬼门关逃回来,已经是万幸了。我不愿再见到你的廉价乐观。”

“我要永远乐观但不要廉价。现在我要做的,是把你加上我再加上阿楚,然后除以三。”

他说的是三人世界观的融合:乐观主义与敬畏自然;坚硬的理性与神秘主义;坚实的技术与玄妙的直觉;等等。对他的说法,阿楚先是笑着点头,但随之眼神中飘过一丝黯然。我敏锐地猜到她的隐秘心理—书剑这句话不免让人联想到一首著名的古代情诗:把你我打碎了,加水重和过。再塑一个你,再塑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但在那首诗的世界中是只有两个角色的,没有第三个。现在,经历了这次生死之变,大马的复生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之后,丁姐“已经枯死的爱情之花”会不会重新复活?这三个人的关系该如何妥善处理呢?阿楚既珍惜自己的爱情,也同样珍重丁姐的幸福。

我对她的彷徨心理淡然一笑。我有个奇怪的感觉:在失去书剑的那三年里,阿楚身上曾经迅速地多了坚硬、冷静甚至霸气,就像隆头鱼,在鱼群中失去雄性头鱼时,有一只雌鱼会自动转化成雄性,接过首领的角色。但现在那条雄性头鱼又回来了,于是阿楚又自动回归到原来的从属地位。这个联想有些不伦不类,但确实是我的真实感觉。

书剑的境界毕竟比我和阿楚高。当我俩还陶醉在喜悦之中,或忙碌于试验后的善后工作时,他已经不声不响地往前走了。两天后,书剑把我俩叫到跟前,拿出两张纸,分别给我和阿楚。他平静地笑着,笑容中略带疲惫,“我可能把那座桥建好了,你们看看它是否仍有裂缝。”

我迅速浏览一遍,原来,他已经把我们此前的一些模糊认识或直觉,升华成表述严密的定理,并且—竟然冠以我的名字!

时空回溯三定律(丁洁定律)

1.大自然允许对旧时空进行干涉,但存在强度自限。凡超过自限的过度干涉,其修改痕迹将被自动抹去,转化为局部时空的坍塌。

2.时空在局部坍塌后将自动回落到“改变最少”的低能态位,但可能残留畸变,畸变大小与过度干涉的幅值成正比。

3.对过度干涉的判定:在时空回溯中,凡对“有意识客体”的历史轨迹做出实质性修改的,即为过度干涉。

我问:“你说的‘有意识客体’……”

“说白了就是人。所以这一条的意思是,时空旅行中不能对人的命运作实质性修改。不过为了表述严密,我只能用这么拗口的词—还要预先留下一些位置呢,比如留给一百年后有自主意识的电脑智能。怎么样,你俩同意这三定律吗?”

我俩都点头。我说:“但你别把我扯进来,我根本不是搞理论的料,我连读通这个劳什子定律都吃力呢。非要用我的名字为它命名,就像在凤凰头顶插一根野鸭毛。”

书剑笑了:“不要过谦。谦虚过度是虚伪。这三条定律确实是对你的直觉的总结。我的贡献,仅仅是把本来很直白的东西说得艰涩一点,把它弄得像是理论物理界的行话。阿楚,你说呢?”

阿楚笑着点头:“没错,这三个概念都是丁姐最先提出的。我历来佩服丁姐的直觉,可以说五体投地。”

看着她的表情,我忽然想起又一个被抹去的事件:在失去书剑的那段时间里,阿楚差不多已经攀上了发现时空三定律的高度。巧合的是,她当时也曾建议以我的名字命名。现在,历史被不露形迹地改变了,失去的雄性头鱼回来了,于是阿楚错过了首先发现时间三定律的机会。这对她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我想了想,“谢谢书剑,但我真的不感兴趣。如果真要冠以哪个人的名字,就把它给大马吧。”阿楚迅速看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知道她不大赞成,便解释道:“当然,大马没有为这个定律贡献任何劳动和思想,但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对时间旅行三定律的认识,客观上是大马用生命换来的。”

书剑与阿楚交换了目光后,爽快地说:“可以啊,我们听你的。既然大马不能复活,就让他活在这个定律中吧。”

“谢谢,我替那个世界的大马谢谢你们。”我忽然有点失态,眼圈红了。

我的情绪在他们心中同样激起了涟漪,书剑长叹一声:“哪儿呀,其实我该替大马谢你才对。不说他了,回到咱们的理论上吧。到此为止,‘祖父佯谬’可以说已经破解,大自然一个封固严密的黑箱被揭开了—但里面还有新的黑箱!比如说:为什么那个客观上帝如此喜欢跟人过不去,绝不允许改变任何人的既有命运?他老人家又是如何具体实现那个自限和回落?对于这些,我们还是一无所知。”

阿楚温和地说:“书剑,你先别急着往前赶了,总得休整几天吧。你说过的,科学永远无法穷尽自然界的黑箱。即使像相对论和量子力学这样成熟的理论,至今也留有黑箱啊,比如,为什么宇宙中速度有自限?为什么必须是‘有意识的观察者’才能导致量子态的塌缩?同样没人解释得通。”

我说:“哈,我发现了一点:阿楚这是你第一次称呼‘书剑’,而不是称呼杨先生。”

阿楚有点脸红,但那是幸福的晕红。对我的调侃,书剑微笑着没有回应。

一星期后,我们三人去沙漠腹地的试验场,这是我临行前的告别。站在巨大的天棚里(当然它从来没有在时空坍塌中崩碎),立在黑色的基座和透明的时间舱之前,我对两人说:“再见—说不定是永别了。我客串了一次表演,这个经历对我已经够了,从此再不会与时间机器有任何牵扯,我今天就走,回到乡居,带着对大马的回忆度过余生。”

书剑对我的决定很难过,摇着头责备道:“小妹,这番话太暮气了,你还没到五十岁呢,不能活在自我囚禁中。”

他说话的神态让我心中一酸—忽然想到二十八年前他对我的责备。如果当时我就……我摇摇头说:“这不是自我囚禁,而是一种新的、心境怡然的生活,你们别为我担心。书剑,阿楚是个好女人,好好待她。早点结婚,你也不年轻了。”

书剑看看我,又看看阿楚,很爽快地答应了。阿楚对这个结果当然很喜悦,但也同样不舍。她红着眼圈同我拥抱,央求我多来看她和书剑,看他们即将建立的家庭。我不忍让她伤心,含糊答应了。

然后我同书剑拥别。我想最后一次告诫他:慎用这项技术。但想了想,没有多嘴。书剑已经有了足够的经历,不会再贸然行事了。何况我们已经确信:冥冥中有一位管理者在掌控着大局,让每一次时空震**都回落到“改变最小”的安全位置,不会造成大的灾难—但如果是太过鲁莽的干涉呢?如果连“回落”之后残留的“最小畸变”也足以抹平地球呢?

眼下书剑正在兴头儿上,我不想多说。我想,以后我会把这点担心慢慢渗透给他,渗透给阿楚。

我在直升机上与两人再次挥别,飞离了这片沙漠。驾驶员礼貌地同我寒暄着,但我一直在向后注视,直到那座光彩闪烁的天棚渐渐隐到地平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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