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个好人。”
等了几秒钟,他没有要继续的意思。
“就这样?”我笑道,“一个好人?”
“嗯,好人,”他一本正经地道,“出生在书香门第,家境宽裕,从小遵纪守法,信仰上帝,胸中充满了对世界与他人的爱,高中时还是学校网球队的当家,女孩子都不远千里坐着火车来追我,然后……”他突然沉默了起来。
根据拉法尼亚的年纪,一个非常合理的推论脱口而出:“是‘一星期圣战’对吧?是战争毁了你的生活。”
“十七岁那年,我和家里人闹翻,”他答非所问,“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考空军学院。”
“空军?”我自然有些吃惊,“你原来是飞行员?”
“啊,在发现我晕机之前,是的。”他笑道,“普通的教练机我还可以克服,但F-35战斗机开不来,所以只得放弃。但正因如此,我阴差阳错地被特战部门选中,加入了快速反应部队的‘第一空降教导团’。”
开F-35的应该不会是中国空军。“你是环约的士兵?”我问道,“在‘一星期圣战’之前?”
“之前、之中、之后。还包括停火后九个月的地区冲突,直到全军覆没后除役。”
“也就是说你参加过圣战?是个老兵?”
“是啊。”拉法尼亚长叹了口气,“可惜我父母连阵亡抚恤金都没拿到—他们死得比我还早。”
“难怪……你那么……”莫名的崇敬感涌上我的心头,“强。”
“强?”拉法尼亚苦笑了一声,“那都是假象,无论有多大的力量,无处施展也只是海市蜃楼。让人‘强’的,是结果,是改变周围环境的能力。很遗憾,我能改变的世界还不够大,所以还远远配不上‘强’这个称谓。”
“肉体的磨炼能让人健硕,”帕拉斯补充道,“但只有令人钦佩的人格和心性才能称得上是‘强’,就我个人而言,眼前就有一个真正的‘强者’,哥,就是你啊。”
“啊?”我又被惊到了,“你说的是我?”
“哈哈哈,”拉法尼亚插话道,“别理帕拉斯,她总是有事没事地奉承讨好别人,是职业病……不过说实在的,这次我得同意她的观点。白,以前的经历我不好评价,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能乱猜,但今天,单单说今天,你的确表现得像条汉子。”
如果这是奉承话,得承认我很受用;但偏偏我自己都明白,他并没有夸大其词,从帕拉斯翻脸那一刻开始,今天的我,差不多把一生能拿出的所有勇气都用上了。
“你看,那就是爱的力量啊,”帕拉斯半开玩笑地道,“哥,我说得没错吧?你喜欢她,”她说得非常露骨,“你喜欢百灵,是不是?”
“我……”当着百灵的面,这是一个根本没法回答的问题。
“好了,帕拉斯,你安静点儿。”拉法尼亚帮我打了圆场,“白,依我的推理,你只是一个卡车司机,对不对?”
“嗯,我在卡奥斯城和南方的中国城镇之间跑私货,偶尔也会去绿海,或者协助一些政府的小运输项目。”
“我认识不少你这种人……”拉法尼亚顿了顿,“原谅我的措辞,我的意思是……我所见过的卡车司机,都是些……自私自利,没什么爱心的家伙。”
“那你为什么会帮‘斑鸠’……我是说百灵呢?她和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要为她拼上性命,一而再再而三?”
“这个……”我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开了口,“是为了约定吧。”
帕拉斯和拉法尼亚异口同声:“约定?”
“我和那个把百灵交给我的老人做了约定……”
拉法尼亚插了一句:“摩尔教授。”
“对,我和摩尔教授做了约定,在重逢之前,绝不把百灵交给任何人,也绝不让她受到伤害。”
“这理由可有点好笑,白,”拉法尼亚冷冷地道,“是真话吗?”
“绝无戏言。”我斩钉截铁。
“只是……为了一个约定?就可以豁出性命?”他停顿了几秒钟,“我真不相信呢,白。”
我认真地道:“请你相信,拉法尼亚,对我来说,遵守约定本身就和生命一样重要。”
“唔,有故事的人,”他的观察力敏锐得让人害怕,“是以前的什么经历对吗?让我猜猜,一定是在你做司机之前对吧?”
“不,那只是我的处事原则而已。”
“啊,一定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我的上一句话,“能让你离开故土,孤身一人到遥远的卡奥斯城做一个流浪车手……嗯,应该和女人,或者家人有关,还是说在故乡受到了迫害,天灾人祸什么的?”
我有些生气了:“你总是这样自顾自地乱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