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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提喻法(第2页)

“反正离开重庆吧,没有战争的地方,当时甚至有人偷偷缠着他呐,求他施法把自己带走……当然,也有人想要他死。”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好人。”

我重新研究那些笔记,他之后拍的电影《狂想曲》《幻化网》,都没有留下胶片。我对此也有过过度的猜想,“曲”与“网”不仅在字的形态上有些类似,意象上也同样有着广大、细密的感觉,容易让人联想到时间、命运之类玄乎其玄的东西。我想,这些电影存在的意义不只是安抚人心,或许,像是他的胡子和眼镜,他跟电影本就是一体,就成了一个标志、一个符号,代表着幻想本身。

而幻想,理应是每个怯懦时代最宝贵的意志。

谵妄的重叠景象消失于火焰,曾睥睨一切的国王消失于众生,这才是放逐。山与雨互为遮羞布,城之上还是城,城下住着逃兵,我像个逃不掉的孩子,重庆像是布景。

这些句子,让我想起毫不相干的从前。

在那个最应该逃走的年纪,我却被困在一个由自我打造的窠臼之中,十八九岁,我跟一个名字里带有“夏”的女孩反复恋爱和分手,在宿舍**写着张牙舞爪的诗,在电影院做着张牙舞爪的梦,在火锅店制造比隔壁桌更张牙舞爪的嘈杂……我还常常故意把小说读到一半、然后放下,像是只谈了一半的恋爱,或是在只认识了一半的她们面前搬弄着文学典故,做任何能让别人对我刮目相看的事,却毫无意义。每个人的青春似乎都是这么过来的,仿佛布景一样被安排。

可很多时候,我想像电影里那样活得危险。

封浪的生活可能远比电影危险,我刷着论坛上关于他的旧文章,突然很想再看一次《坍缩前夜》。几年前为了那篇报道,我拜托朋友从档案馆调来胶片,然后再去几千公里外的电影资料馆才找到机器播放。主编对我的执着不以为然,我半开玩笑跟他说,我们的独家精神已经失踪很久了。

我常常不告而别,像从前对阿棠那样。而这次,我对着空****的房间,好像没有可以说再见的对象。电影胶片也早早跟这个时代悄无声息地告别,像报纸一样变成一种纪念品。

我鼓起极大的勇气挺身迈入重庆的夏天,为了再次看到那卷胶片上的电影,这是值得的。

很多人都以为这个城市的奇异之处,是那些纵横交错的路与桥;是你站在一栋大楼的顶部,发现自己实际上位于山的深谷;是穿过一条依稀可见的小径,马上就抵达繁华的城市腹地;或是穿行于随着地平线起落的建筑带,不时被湿漉漉的云雾掩埋。的确,它在如此压缩的区域中集结了自然界各种地形地势,让穿梭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体会到多倍于其他地方的江湖感。

但这并不是全部。

那些车马纵深、摄人心魄的纷繁景观,只是重庆的一个注脚。在我眼里,她就像电影本身,每一栋建筑、每一座桥、每一条街的沟回与曲折,都跟情节、故事丝丝入扣地对应着。电影里标准的起承转合构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体,赋予她生命力和镜头感,磅礴而又鲜活。这些彼此互文的元素,像天空一样横亘在城市之上,共同组成了一个标志、一个符号。

我从路的起点走到路的终点,站到更高处才发现,根本不存在起点和终点。我常常这样一个人走,上次经过一座桥,从长江大桥往上,又经过高架桥,萦回、漂移,在这个角度能环视所有楼宇,让我有种要飞上天的错觉。然后,再驶入另一条轨道继续下一个盘旋或攀升。重庆总是这样,容易让人想起那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开始和结束不过是个谬论。

接着,我往城市边缘行进,感觉内心开始变得空旷起来。繁密的城市群落消失于高速公路,我嗅到一种若有似无的危险,电影里的那种危险。再次闯入封浪的幻想世界,是我逃离目前平庸生活的唯一出口。不断倒退的路牌坐标告诉我,离那卷胶片越来越近了,我竟隐隐感到一阵兴奋。

那间档案馆位于重庆城郊,倚靠在一间历史纪念馆旁,里面保存的都是些古旧的文艺资料。我到达时已接近夜晚,这栋低矮的木楼如同对大自然卑躬屈膝的隐居者,一位老人刚巧走出来将门锁上。

“您好,请问下……”

“明天再来吧。”老人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像个隐士。

“那……您知道附近哪儿有住的地方吗?”

“都没有,”老人缓缓抬起头,他瞳孔有些浑浊,单薄的身躯被一件深灰外套包裹着,声音却浑厚有力,“我看你是来找资料的吧,倒是可以到我家先住一晚。”

我欣然接受他的邀请,很奇怪,两个陌生人能在一两句对话后快速达成信任,或许跟炎热的天气有关。

他叫老姚,负责看守纪念馆,平时很少人来参观。他说,他一眼就看出我不是普通游客,是带着一件事情来的。不知为何,我对老姚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也像是因为一件事而留在这个僻静之地,安心当个看守人,在等待谁或是保守着什么秘密。

不过现在,我心中的独家暂时只有一个。老姚家就在附近,房屋有些旧但很干净。晚餐后,我向他打听那卷胶片。

“那是很久之前的东西了,”老姚眯起眼睛努力回忆,“纪念馆曾经要修复一些老的影像资料,你说的那卷胶片因为时间太久远,没法儿弄。不过,现在有了一个放映厅,明天你可以看看复刻的胶片版本。”

“好,那部电影,您看过吗?”

“没有,你说的那个演员也没听过,我就是个看门的,这些东西不太懂。”老姚揉了揉眼睛,“你要是这么喜欢电影的话,不如……”

“不如什么?”

他没再说,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像是场景骤然暂停、接着跳至下一个,让刚刚的问题悬在半空。

陌生的**有一股被阳光烤过的味道,我梦到了阿棠。

我承认自己不够爱她,甚至记不住她最爱的颜色,或许只是因为她不够危险。我曾经拉着她站在重庆的最高点,俯瞰着城市被无数灯光勾勒出动人的轮廓,两条来自不同源头的江水在半岛外相接,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看着黑暗中她的侧脸说……我好像说的是,我想变成奔马落入未来,我想等到下雨,我们困倦得像一对纸象,就可以继续烂在一起,我还想去做很多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最好变成不可思议本身。

等结束了,重新上路,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她没看我,嘴唇轻轻开合。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只感觉那时她的声音同样悬在空中,像蜘蛛,结了网又飘散,我就站在最高点,看着那声音飘散。

我依然不善用比喻,所以她离开了,头也不回。

过去和未来是接通就烧毁的电路板,火光蔓延未及的地方,住着鳏寡与孤独。我幻想着变成他们的形体,练习飞行跟迫降,恒星的轨道开始变得扁长,北纬30度的重庆进入漫长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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