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燃油灯,摊开清单,用炭笔在上面仔细勾画。
他选择的主要是建筑材料:木材、石料、绳索、铁钉;大量的毛皮和厚织物;部分易於储存的粮食;以及那箱金银钱幣中的一小部分。
勾画完毕,他唤来自己的副手文森特,將清单交给他:“去军需官那里,领取我標记的这些物资。主要是用来建设城外高地上新营。”
刘易选择修建营地的地址,是在恐怖堡西侧一处背风的高地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监视泪江以东的大片区域,同时也是应对可能来自其他方向威胁的前哨。
营地建设如火如荼之际,刘易和他手下佩戴著烈焰圣徽的“烈日行者”们也没有閒著。
他们在城堡內清理出的一个较大厅堂设立了临时诊疗所,再次为史坦尼斯的士兵们进行身体检查和治疗。
战斗留下的创伤、行军中患上的冻疮和风寒、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虚弱————
他们用有限的手段和药物尽力救治,对健康的士兵则给予简单的祝福和鼓励。
刘易亲自参与,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指尖隱约流转,抚过伤口。
这为他贏得了许多士兵发自內心的尊敬,儘管並非所有人都皈依了他所信仰的神祗。
然而,每当稍有閒暇,刘易总会独自登上恐怖堡最高的那座塔楼,或者新建营地的瞭望台,向东凝望。泪江冰封如一条死去的巨蛇,横亘在苍白的大地上。
对岸的荒原、森林,在日益短暂的日照下沉默著,只有风声永不停歇。
一天,两天————整整六天过去,预期的“访客”始终没有出现。
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头。
他开始怀疑自己和史坦尼斯的判断,怀疑从斥候口中得到的模糊情报是否准確,怀疑將大军主力置於此地的决策是否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异鬼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他们却在这里等待著一支可能並不存在的尸鬼偏师?
第七天黎明,天色比往日更加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向地面,仿佛触手可及。
寒风变得刺骨,捲起的雪粉抽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刘易照例早早登上营地瞭望台。
起初,一切如旧。但就在他准备转身下去参加晨间祈祷时,视野边缘,泪江东岸极远处的地平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猛地定住身形,眯起眼睛,努力分辨。
不是风雪造成的错觉。那是一片缓慢移动的、顏色比污雪和冻土更深沉的“阴影”,正从森林边缘溢出,如同粘稠的黑色沥青,缓缓铺开,向著泪江的方向蔓延而来。
没有旗帜,没有声响,就这样沉默而坚定的推进著。
隨著那片阴影越来越近,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那是由无数蹣跚、
摇摆、姿態僵硬的人形轮廓组成的洪流。
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偶尔照亮那片移动的黑暗,反射出的不是金属的光泽,而是腐败的衣物、苍白的皮肤、空洞的眼窝,以及冰晶般的诡异微光。
瞭望台上的士兵也发现了异常,惊恐的低语声响起,隨即被军官严厉的喝止压下。
號角声悽厉地划破寒冷的空气,从营地响起,迅速传向恐怖堡。
刘易扶著冰冷粗糙的木製栏杆,手指收紧,他长久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凛冽彻骨的空气,然后缓缓吐出,白雾在面前翻滚消散。
终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