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我问,同时递给他另一杯热水。科赫仰头喝光了整杯水:“我们做完了能做的一切。”他在我身边坐下,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如果我们失败了,那剩下的事儿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抓紧时间想想怎么拖着整个天幕逃跑吧!”
“不可能。”我苦笑道。
“无所谓。中国的老话怎么说来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了力,接下来就听凭天命吧。”他跷起了二郎腿。
半小时后,大厅前方出现了紧急新闻播报画面:“据联合天文台消息,太阳表面刚刚发生了一次日冕物质抛射。这是有史以来人类观测到的最猛烈的太阳活动,它抛出了相当于太阳质量0。2%的等离子云团。”
“目前这团等离子气体正高速向外飞行,其方向对准了—地球。”播报员继续说道,“按照现在的速度,它将于三十小时后撞击地球与行星粉碎机。”
我怔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就算连大自然都站在人类这一边,可一团小小的等离子气体能做什么呢?
随后我如遭雷击。0。2%?太阳总质量的千分之二?
八大行星和小行星带、柯伊伯带加在一起,也不过只占太阳质量的0。14%。这团等离子云的质量超过太阳系内除太阳外所有其他天体的质量总和!
这是一颗等离子巨行星!比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加在一起都要庞大的巨行星!
科赫说得对,这也许真的是关系到人类生死存亡的一天。
那天晚上,几乎没有人睡觉。四十亿人都守在新闻直播画面前,看着那颗子弹般的巨行星朝地球方向飞驰。
行星粉碎机显然察觉了这次日冕抛射事件。它的刀盘停止了旋转,继而启动了发动机。那一圈蓝色烈焰再度于深空中闪耀,它正在全力机动,试图从日冕物质的行进轨迹上避开。但残余地球物质的引力拖慢了它的脚步,那半个地球像浴缸里的皮球一样摇摇晃晃,不时擦碰着行星粉碎机的刀盘和环壁。
这三十小时里,每一秒我们都听得见历史重重踩下的脚步声。
三十小时后,等离子巨行星与行星粉碎机迎面相撞。
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地球的残骸就蒸发消失了。随后等离子巨行星穿过行星粉碎机,朝深空继续飞去。
行星粉碎机第一次在人类面前露出了真容。它表面吸附的行星物质被这次撞击全部扫平,我们看清了它的模样:一个又大又厚的金属圆圈,圆圈表面有无数复杂的几何纹路,由于等离子体的加热,整个行星粉碎机变成了暗红色。
它似乎没有受到结构性的损害,两小时后,它调整航向,瞄准了金星,粉碎机中央的刀盘也再度开始旋转。
我身边的科赫站起了身:“人类输了。”他的表情十分轻松,“隐形天幕根本瞒不住它。”
“理应如此。”我点点头,“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仅靠测量引力效应都应该能发现金星的存在,单纯的光学隐形并没有什么用处。”
“算它还有点怜悯之心,让我们多活了半年。”科赫指着行星粉碎机的影像说。
“大概只是因为地球离它更近一点罢了。”我往后靠在沙发上,“先毁灭金星再回头毁灭地球,还要浪费在路上往返的时间。”
“啊,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儿了,联合政府很快就会来找你们这些动力专家了。”科赫伸了个懒腰,由于连续熬夜,他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在世界毁灭前,我得去好好睡上一觉。”他说着离开了大厅。
我坐在那儿,闭上眼不去理会周围的人和事。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在经历几个世纪的等待之后,终于等来了迟到的客人。
十几分钟后,大厅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我睁开眼,发现大厅前方的影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我眯起眼睛,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行星粉碎机表面出现了长达几千公里的裂痕。
它正在断裂,像一个被摔碎的烤洋葱圈那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长、变粗,很快,行星粉碎机彻底断成了两截圆弧,这两截圆弧随后狠狠撞在一起,又制造出了几块新的圆弧碎片。
行星粉碎机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