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此时、此地、此刻。
就在她跳下去之前的那一刹那,我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腰。
刺目的光亮从隧道中由远及近地照射出来,呼啸的钢铁巨兽减慢了速度,停靠在了站台边。拥挤的人群中,有位热心大妈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
“臭流氓!抓臭流氓了!”
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住。
“小伙子,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甭跟他废话,报警!”
“活久见,地铁站抱姑娘了嘿!”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在围观群众的坚持下,我被送进了派出所。
众口铄金,派出所民警根本不听我的解释,苦口婆心地对我进行了一番教育。
我简直百口莫辩:“不是,您听我说,今天真有一姑娘要跳铁轨,幸亏我给拦住了。不信……不信您搜一下新闻?记者还采访了她亲戚朋友什么的。”
这时手机响了。瞟了一眼屏幕,来自老妈。民警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挂断,改成振动。
“压根儿就没这新闻。况且,你都抱了人家了,人家也跳不了铁轨了。”
“咦,警察同志,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最后,因为只有目击群众,没有找到受害人,我被民警教育到下午六点。民警下班了,我也从派出所出来了。
走出派出所大门,手机又在兜里振动起来。一看,来自老妈,已经错过十四个电话。
“正泰,你……没事吧?”
“嗯。刚在睡……”
“怎么老打不通你电话?”
“哦,昨晚上夜班,手机关了。”
“昨天不是说好了在家吃饭的吗?你爸过生日。”
“啊?我看看!”
“你这孩子不长记性,怎么把你爸生日都忘了?”
“我记着呢,日历上画了圈儿了,昨天不是上夜班吗,忘了。”
“一直打不通你电话,汤都等凉了,回锅热了好几回。最后你爸气得饭也不吃了。”
“好,好,你劝劝爸,让他别生气了……他要气坏了,卖保健品那强子倒乐了。”
“那你这周五不上夜班了吧?能回来吃饭?”
“行,这周五回来。”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包饺子吧。”
好几次,“我今儿就回来吃饭吧”已经滑到了嘴边,可是,我不想因为自己会在七点三十七分噗一声消失而吓坏二老。
挂上电话,我抬起头,看着天桥上行色匆匆的人影,他们在巨大而清晰的桥身上,一个个却显得模糊不清。
我突然有些筋疲力尽。
在日复一日的时间循环里,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拥有无限时间的错觉。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过去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再也无法更改。想要弥补,却已经没有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