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黑箱’每天都在增加。”
“是啊。”艾玛肯定道,同时又摇了摇头,“但这还不算什么。毕竟退一步讲,最初的神经网络模型也好,训练数据也好,都是经过人为设计的。我们至少明白马里亚纳大学为什么学习这门技术。可是以后会怎么样呢?如果到了某一天,人工智能代替人类来完成技术研发工作,而我们只需要从人工智能研发的技术里筛选出那些可以为人所用的,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新技术我们只知道结论,而不会知道具体的原理以及深埋在隐藏层里的研发过程—换言之,那些技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将是一个个‘黑箱’。”
“那一天离我们还有多远呢?”
“我不知道。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我只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的。而且除了极少数的研究人员之外,不会有人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因为我们早就习惯了日常生活里的‘黑箱’。毕竟,相比可解释性,更重要的是‘有用’。就像微积分,在弄清楚它的理论基础之前,数学家已经用了两百多年。因为它真的能派上用场。到了那个时候,也会有人想尽办法去解释那些‘黑箱’一般的技术,虽然解释可能永远也追不上‘黑箱’产生的速度。”
“莫妮卡也预见到了同样的未来吗?”
“她对这些事情只会比我更敏感。”艾玛说,“而且,莫妮卡肯定不愿接受那样的未来。”
艾玛把电脑放回包里,又从里面取出了那个已经褪色的SYNE,准备递给我,却又迟疑了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或许她是想把SYNE交给我保管,却又担心我在某天会选择和莫妮卡一样的死法,所以改变了主意。
“你觉得莫妮卡为什么会以那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她问我。恐怕,艾玛会根据这个问题的答案来决定是否把那个SYNE交给我。
如果当时艾玛在酒吧里听到了我和莫妮卡的对话,或许就能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吧?可惜她并没有听到。她不知道那句“Creenideassleepfuriously”不仅是个生成语言学课本上的例子,也可以成为人生的隐喻—符合规律,遵守法则,却终究毫无意义的人生的隐喻。
也许莫妮卡的那个SYNE也因为保存不当而褪去了颜色。当她看到原本是绿色、却褪色成透明的SYNE时,也想起了那个句子,然后想起我在酒后吐露的丧气话,最终想到了自己。但是这个答案太悲伤了,我不想让艾玛也感染上如此消极的情绪,所以必须为这个问题另想一个答案,一个错误但是能起到安慰作用的答案。
于是我回答说:
“她只是喝下了自己的回忆—那些对于她来说最美好的回忆。”
(1) 1英寸=2。54厘米。
(2) 对跖点:地球同一直径的两个端点互为对跖点。
(3) 节选自刘慈欣《地球大炮》。
(4) 中世纪著名神学家和经院哲学家。
(5) 斐斯泰洛齐(1746—1827),十九世纪瑞士著名民主主义教育家。
(6) 矩阵。
(7) 由德国数学家大卫·希尔伯特提出的一项数学计划,但被美籍奥地利数学家库尔特·哥德尔所推翻。
(8) 由一些法国数学家所组成的数学结构主义团体。
(9) 爱德华·托马斯(1878—1917),死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英国著名诗人。
(10) 这首小诗是爱德华·托马斯的代表作之一。英国文学研究专家王佐良先生将标题译为《樱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