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这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太阳。”雷管点点头,又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罐,“敬新的太阳。”
“敬新的太阳。”大家纷纷举杯,一时间这里仿佛变成了远古的祭坛,我们像拿着陶罐和泥碗的祖先一样,朝苍天致意。
“世界灯”的灯光倾泻在熔铁山脉的山坡上,我们看清了这山坡并非一个光滑的斜面,而是布满了水波似的涡状花纹,显然这就是当年铁水恣意流淌留下的痕迹了。太平洋的波涛拍打着锈迹斑斑的山脚,一群水鸟掠过清澈的蓝黑色水面,似乎在追逐鱼群—至少海洋对人类创造的阳光没什么意见,对鸟儿和鱼儿来说,今天的晨曦与过去亿万年来的晨曦并无不同。
登山者们开始各自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但我们的向导不知为何站在了那里,皱眉盯着头顶的天幕。
“怎么了,向导先生?”我问。
“是我看错了吗?”向导说着伸手指指天空中的一个光球,“天幕的采光窗好像正在重新打开?”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抬头顺着向导指的方向望去。
两分钟后,没人再怀疑了。每个“世界灯”的正上方都滑开了一扇采光窗,旭日淡红的光线从采光窗中照射下来,映得云朵泛起了玫瑰般的色泽。
“怎么回事儿?”人们惊讶地交头接耳。
忽然,“世界灯”全部熄灭了,天地间一下子暗淡了很多。
“这是你们的安排吗?”我转头问白露。
“不是!绝对不是!”白露震惊得连连摇头,“我不明白—”
她话还没说完,“世界灯”就又亮了起来,随即再度熄灭。
这些白色的光球似乎在按某种规律闪烁。雷管看了一会儿,脸色变得越来越冰冷:“这是信号。有人在拿‘世界灯’当信号灯,向外传递消息。”
“谁在传递?传给谁?为什么要传?传了什么?”问题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雷管。
“冷静点,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雷管说,“你们注意灯光闪烁的频率和间隔了吗?它们构成了一个质数数列。”
一时大家都不说话了,每个人都在默默数着“世界灯”亮起和熄灭的节奏。
11,13,17,19,23……闪烁到29,也就是第十个质数之后,“世界灯”恢复了长亮,采光窗也随之慢慢合拢。
白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迅速从衣袋里掏出地图看了看经纬度,又看了看手表,之后像被抽干了血液一样变得面色煞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试图扶起她,但她的身体像烂泥一样瘫软,好像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完了,我们完了。”她喃喃道,“‘隐形天幕计划’已经失败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蹲下来抱住白露的肩膀,试图安抚她。她在我怀里不停颤抖,接着抽泣了起来:“刚才……采光窗……对准的方向是,是……”
我大惊失色,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地图,对了一下表上的时间,然后在脑海中飞速计算天球坐标—
“格利泽581!”有人已经喊出了答案。
周围的嘈杂声变得遥远了起来。我感觉整个世界正在核聚变的灯光下慢慢融化。
有人利用“世界灯”朝二十光年外的行星粉碎机发送了一串质数数列—自然界中不可能出现的数列。这等于是在向它大喊:快来吧!我们这里有智慧文明!
那一串光将在二十年后抵达格利泽581,然后“死神”就会启程。
“我们该去哪里?”向导呆呆地问,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