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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爆炸2(第1页)

终极爆炸2

在随后的半年中,世界上的主要国家进行了最后的排列组合,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阵营是“老海豹”,包括美国、日本、英国、澳大利亚等;另一个阵营是“新海豹”,包括中国、印度、韩国、巴西等。不用说,这种分组取决于各国在旧的世界资源分配体系中所占的地位。

2028年5月28日,后人所称的“2。5次世界大战”终于打响了第一枪。战争的进程一如那位以色列军事专家卡斯皮的预期,是典型的远程绞杀战和精确点穴战。“老海豹”们宣布了对“新海豹”阵营绝对的石油禁运,所有通往这些国家的油船都被拦截。中国“郑和号”五十万吨油轮没能回国,被“暂时”扣押在伊拉克的巴士拉港。中俄石油管道和中哈石油管道“因技术原因”无限期关闭。中国西气东输管道以及伊朗—巴基斯坦—印度石油管道被空中投掷的动能武器炸毁了,而且从此没能得到有效修复,因为这种天基打击是不可抵御的。中国和美国开始了对敌方卫星的绞杀战,一夜之间双方都损失了二分之一的卫星,然后又突然同时中止,原因不明。各国的核力量(陆基和海基)都绷紧了弦,但却一直引而不发。直到战争结束,谁都不敢首先启用。所以,最危险的核力量反倒毫发无伤。

最激烈的战事发生在对各重要海峡的争夺上,这是没有悬念的战斗,因为美、日、英的远洋海空力量及天基力量都处于绝对优势。然后,战火蔓延到“新海豹”国家的海港、铁路枢纽、通信光缆会聚点等,但多是电磁脉冲轰炸或精确轰炸,是以破坏交通、电力、通信为目的,人员伤亡并不大。人们讥讽地说,看来社会确实进步了,连战争也变得“文明”了。

这种慢性扼杀战术的效果逐渐显现。司马完夫妇“透不过气”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北京城里,那曾经川流不息、似乎永不会中断的车流几乎消失了,普通人的汽车全部趴在车库里,因为有限的石油被集中起来,确保军队的需要。铁路交通处于半瘫痪状态。电信通信经常中断,社会不得不回过头来依靠邮政通信。北京的夜晚因为空防和经常断电变得漆黑一团。社会越来越难以正常运行了。

失败就像是黑夜中的冰山,缓慢地、无可逆转地向“新海豹”阵营逼来,伴随着砭人骨髓的寒意。

战争开始前两星期,史林到日本探亲(他一个叔爷定居在日本),随后两国断交,史林没有回国。其实两国断交后都遣返了滞留在自己国家的对方公民,但据说是史林自己坚决拒绝回国,他的叔爷便为他办了暂居证。

史林从以色列返回后,向国家安全部的洪先生汇报了在特拉维夫的见闻,主要说明了司马完(还有他妻子)脑中的异物是怎么回事,但对终极公式和终极能量的情况则完全保密,信守了他对一六○小组的承诺。他对洪先生说:

“我可以保证,他俩装上这个插头是为了科学探索,而不是其他的卑劣目的,也不存在受别人控制的情况。”

洪先生没想到一桩大案最终是这么一个结果,一下子轻松了。从他内心讲,他实在不愿意这个重量级的武器专家成为敌国间谍。同时他也非常不理解:一个人会仅仅为了强化智力而摧残自身,把自己变成“半机器人”?听完汇报后他摇摇头,没有多加评论,只是向史林表示了感谢。随后他和吕所长通了电话,气恼地说:

“太轻率了。司马完这种做法至少是太轻率了。要知道,他的脑袋不光是他个人的,还是国家的。”

吕所长感叹道:“是的,他的轻率做法使我非常为难。以后我该怎样对待他?我敢不敢信任一个大脑里装着神经外插头的人?尽管他不会是间谍——你知道,我对这一点一直敢肯定,从一开始就敢肯定——但有了这么一个大脑外插头,就存在着向外泄密的可能,尽管泄密并非他本人的意愿。”

这么一来,战争开始后司马完反倒非常清闲。北方研究所彬彬有礼地把他束之高阁,不再让他参与具体的研究工作。对此,他非常坦然地接受了,丝毫不加解释。他研制的电磁脉冲弹在战争中也没派上太大的用场。对日本倒是用上了。在几个城市、海港进行了饱和电磁轰炸,对其信息系统造成了很大破坏。但对远隔重洋的美、英、澳则有力使不上,毕竟中国的远程投掷能力有限。

司马完和妻子赋闲在家,散步、打太极拳,盼着儿子寄来的军邮。儿子来过几封信,信中情绪很不好,一再说这场战争打得太窝囊,与其这样熬下去,不如驾一只装满炸药的小船去撞美国军舰,毕竟在几十年前,在南也门的亚丁港就有人这么成功地实施过。卓君慧很担心儿子的情绪,回了一封很长的信,尽量劝慰他,但她知道这些空洞的安慰不会起多大作用。

这是战争开始一年半后的事。儿子没能见到妈妈的信——几乎在发走这封信的同时,家里就接到了军队送来的阵亡通知书。仍是一次天基力量的精确打击,美国的武装卫星向儿子所在的长波雷达站投掷了一枚钨棒,以每秒六公里的极高速度打击地面,其威力相当于一枚小型核弹。雷达站被完全抹去了,里面的人尸骨无存,甚至连一件遗物都找不到。

办完儿子的丧事后,司马完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并不仅仅是因为儿子的死,不是的,这个计划他早就筹划好了,自从确认中国在这场准备不足的战争中必然失利后,甚至早在卡斯皮那次谈话半年之前,他就开始了秘密筹划。但儿子的牺牲无疑也是一种推动力,在道义上为他解去了最后的束缚。他办妥了去中立国瑞士的护照,借口是一次工作访问,然后准备从那儿到美国,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把自己五十六公斤质量的身体变为一个绚丽的巨大火球。

妻子因爱子的死而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面。他在出发前一直尽量抽时间安慰妻子。在这样的时刻,语言的力量太过苍白。他只是默默地陪着她,搂着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或者轻柔地抚着她的手背。其实他的悲痛并不比妻子轻。妻子睡熟后,他睡不着,一个人来到阳台,躺到摇椅上,望着深邃的夜空,思念着儿子,心疼着妻子,也梳理着自己的一生。他常说自己当一个武器科学家纯属角色反串,他的一生只是为了探索宇宙终极真理,享受思维的快乐。他们(一六○小组的伙伴)的探索完全是非功利的,是属于全人类的。他也曾真诚地发誓,不会把终极能量用于战争。但他终究是尘世中人,当他的思维翱翔于宇宙深处时,思维的载体还得站在一个被称作中国的黄土地上。这儿有流淌了五千年的血脉之河、文化之河,这儿的人都是黄皮肤,眼角有褶皱,有相同的基因谱系。他必须为这儿、为这些人,尽一分力,做一些事情。虽然他要做的事可能有悖于一个终极科学家的道德观,有悖于他的本性。

他在无尽的思考中逐渐淬硬自己的决心。他并非没有迟疑和反复,不过他最终确认只能这样做。

他一直没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妻子,但妻子也许早已洞察到了。娶了这么一位高智商的妻子也有这点不便——他一般无法在妻子面前隐藏自己的内心活动。不过,这些天来,儿子之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妻子一直心神恍惚,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离愁,甚至没为他准备出门的衣物。

晚饭后,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司马完发现妻子的眼神像秋水一样清明。妻子冷静地、开门见山地说:

“老马,后天你就要走了,去做那件事了吧?”

“对。我要走了。”

“你打算在哪儿引爆自身?”

司马完不由得看看妻子,妻子沉默着,不加解释,等着他的回答。他也不再隐瞒,直言道:“还没定,到美国后我会选一个合适的地点。我之意在于威慑,不愿造成过多的人员伤亡。”

妻子叹息道:“即使这样,恐怕死者也是数万之众了。”

司马完沉重地点点头:“可能吧。君慧,你了解我的,我真的不愿这样做……”

妻子叹息一声:“我没打算劝你。你已决定的事,别人没法改变的。其实我早知道你在筹划,大约半年前就开始了吧?而且是在卡斯皮那次谈话后最后定型的。你决定赴死后,开始推荐史林接替你的空缺。我对这些很清楚,因为……”她向丈夫第一次坦白,“在以色列那次智力联网中,我曾悄悄叩问过你的潜意识。”

司马完惊讶地看着妻子,认真回忆了一下,没能回忆到那次联网时妻子对他的思维入侵。他素来佩服妻子的智商,这会儿更佩服了。虽然那时他尽量做得不动声色,但还是没能瞒过明察秋毫的妻子,反倒是自己被蒙在鼓里。卓君慧接着说:

“那次我还同时叩问了其他五个人。他们大都会恪守一六○小组制定的道德红线,即在任何情况下,绝不把终极能量用于战争。”

司马完诚心诚意地说:“我敬重他们,也羡慕他们——如果我也能坚持那样的决定就太幸福了。他们的心地比我纯净。”

卓君慧仍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除了一个人。我是说,有可能背离这条红线的,除你之外还有一个人。当然他现在不会这样干,但一旦你用终极能量改变了战争的均势,他也会背离自己的本意,仿效你的做法。我想,不用说名字,你大概也能猜出他是谁吧?”

司马完迟疑了一会儿,不大肯定地说:“松本清智?”

“对,是他。你——想想吧!”

卓君慧没有深谈,但司马完明白她的意思。一个可怕的前景。敌我双方都握着这种撒旦的力量,战争最终会变成终极能量的对决,双方将同归于尽,没有胜利者——如果不说地球毁灭的话。

不过,在这一瞬间,司马完马上想到了史林。从以色列回来后,妻子曾经同那个年轻人有过一次秘密谈话,然后史林就去了日本,而且在战争爆发后拒绝回国。司马完对此一直怀疑,他了解那个青年,他和儿子一样,血是热的,在战争来临时拒绝回国不符合他的为人。这么说,他是妻子事先安排好的棋子?他看着妻子的眼睛,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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