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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马克吐温相遇（第2页）

“海伦，你试着想象一下，我们的眼前究竟会出现怎样的景象。我们在银装素裹的丘陵之上，放眼望去，便能见到辽阔的松林，左右两侧，大大小小的山丘连绵不绝，灰暗的天空下，断断续续的石垣连成一片。整个景象都透着原始的味道，让人感觉无拘无束。你嗅到了吗？空气里漂浮的，是那奇妙的阵阵松香。”

我们的卧房与吐温先生的房间相邻，室内的壁炉上摆放着一对精致的烛台，烛台旁边放着一张卡片，列出了房间内所有贵重物品的摆放地点。关于这张卡片还有一个小故事。此前曾有小偷光顾这里，打扰了吐温先生的睡眠，于是，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在三更半夜被惊醒，吐温先生干脆写好了这张卡片，告诉小偷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想要什么就直接去拿！也只有如此幽默的吐温先生才会以此方法来应对小偷了。

用餐的时候，客人们负责安心品尝美味，主人则负责娱乐宾客。在品尝完丰盛的饭菜后，我们总会郑重地向主人道谢。但吐温先生的想法总是与常人不同，为了不让客人在用餐时的气氛过于沉闷，他常常会说些笑话来引大家发笑，他确实精于此道，从他口中说出的每句话都如此妙不可言。

有时，他甚至会直接站起来走动，从餐桌这头走到那头。他可能说着故事走到我的身后，突然问我最喜欢什么；或者心血**，随手摘一朵小花放在我面前，让我猜猜是什么，当我恰好猜中的时候，他便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

吐温先生很喜欢测验我的警觉性，他会轻手轻脚地跑到另一个房间，一边弹奏风琴一边观察我，看我是否能够察觉到琴声引起的振动。莎莉文老师后来告诉我，吐温先生一边弹琴一边观察我的时候，那样子有趣极了。

吐温先生家铺设的是瓷砖地板，因此，对于一般的声音，我的感觉并不是那么敏锐，但音乐所产生的振动却会沿着桌子传递到我的指尖，所以有时我很快便能察觉到，每当这个时候，吐温先生比我还要兴奋。

晚饭过后，我们开始享受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围坐在壁炉前聊天。早上大约10点钟的时候，仆人会来叫醒我。起床之后，我便去问候吐温先生。这时候，吐温先生多半会身穿舒适的晨裤，半靠在枕头上，将脑海中的文章进行口述，并由秘书在一旁记录。某一天，我才刚走进房间，吐温先生就对我说道：“午饭后愿意和我去散步吗，一起欣赏这附近的田园风光？”

那天的散步十分愉悦。吐温先生穿着暖和的毛皮外套，头上戴着皮帽，亲切地牵着我的手，走在崎岖的小路上，并耐心地为我描述沿途的风景。在吐温先生的叙述中，我得知我们正行走在岩壁与小河之间的一条小径上，优美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

在饱览小溪与牧场的风光之后，我们来到了被绿色藤蔓覆盖的石垣前，细数着岁月在石头上留下的点点痕迹。

走了许久之后，吐温先生有些疲惫了，便让梅西先生先行回去，准备叫一辆马车到这里来接我们。梅西先生离开之后，我们三人决定慢慢走到山腰处的大路上去等待马车。

那时我们离大路还有一段距离，要穿过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一条水流冰冷的小溪，以及一片长满了青苔的地面，那里实在太滑溜了，好几次我都险些摔倒。

“穿过草丛之后，路就越来越窄了，你若是一直沿着它走，很快就会跟着松鼠爬上树！”

吐温先生的幽默感并没有因为疲倦而有丝毫减少，他依旧是妙语连珠，谈笑风生。但路也确实越来越窄了，到后来，几乎要侧着身子才能行走。这回我是真的开始担忧了，生怕我们迷了路。吐温先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紧张，便安慰我道：“不要担心，地图上甚至找不到这片荒野，换言之，我们正身处于地球形成之前的混沌中呢！并且，我发誓，大路就在不远的那一边。”

吐温先生并没有骗我，大路确实已经离我们不远了，唯一的问题是，我们之间横着一条不算很浅的小溪。

就在我们无计可施地看着溪水，心中踌躇不已时，梅西先生和马车夫的身影突然出现了。

“嘿，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过来。”

梅西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和马车夫一起开始动手拆除附近的一道篱笆，并将这道篱笆搭成了临时的小桥，让我们越过小溪。

那之后，我再未经历过如此有趣的散步。那时候，我曾一度为我们的冒险感到担忧，但转念一想，有吐温先生的陪伴，即便真的迷路，必然也将是段有趣的经历。这次散步是我生命中最为珍贵的回忆之一。

我们在吐温先生家住了好几天，临走的前夜，吐温先生为我们朗诵了《夏娃的日记》。我用手指轻触他的嘴唇，感受到了他犹如音乐般动人的嗓音。我们都听得十分入神，当他带领我们“看”到夏娃去世，亚当站在坟前的那一幕时，每个人眼中都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离别的日子如期而至。离开的那天，吐温先生一直站在阳台上，目送我们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他不停地挥手，我们也频频回望，直到那幢白色的建筑在苍茫的暮色之中消失成一个紫色的小圆点。

“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他相见呀！”我们都这么想着，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预料到，这会成为我们与吐温先生的最后一次会面。

在吐温先生离世之后，我们曾再次来到这幢白色的房子前，但那时已人事全非，那间有着巨大壁炉的起居室，也因无人整理而显得冷清凌乱，只有楼梯旁的一盆天竺葵依然静默地绽放着，似乎在怀念那段已经逝去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