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美德大惊失色:“我不让你扔到垃圾箱里去吗?”
“我抠惯了,没舍得扔!”胡美杉故意气他,但也渐渐有了底:其一,胡美德没打算娶小聂也更没打算离婚,要不然他就不会怕贾文莎知道,其二胡美德让她带一万块钱给老胡,足以说明他真的没迷上赌博,事情确实像她猜测那样,所谓赌博,不过是赌气离家出走到情人那儿风流快活了一夜后被老婆的刨根问底逼急了就口撒的谎。心里有了底,她就坦然了,说其实今天她是被贾文莎派来骂他的,奔着往死里骂的劲头使,但看在他还没狼心狗肺地从老婆那儿骗了钱全便宜了小三的份上,她就节约点力气,打算苦口婆心劝劝他,虽然贾文莎脾气坏,但心眼不坏,生天宝是把她生胖了不少,但也不难看,何况她是带着贾家烤鸡店这么大的家业嫁给他的呢?娶个富家女,是多少没骨气的草根男人的梦想,他轻而易举就实现了,一定要惜福。
她不说这些还好,这一说,胡美德都快破口大骂了,说什么富家女什么家大业大,跟他胡美德没有半个鸡巴的关系,以前赚的钱老贾攥得死死的,房子和贾家烤鸡店也都在老贾名下,说是给他们了,可没过户算什么给?在这个家他胡美德也就是个鸡巴玩意,就因为一时没管住鸡巴痒,搞了贾文莎,让她赖上了,名义上是她男人,事实呢,他就是个鸡巴被人攥在手里的苦逼长工!不!还不如长工呢,人家长工还有工资,他就他妈的每天看贾文莎心情赏俩零花!就他在家的这待遇这地位,没把女人领回家搞就算对得起他们了!日子都憋屈成这样了,他再不出去搞几个女人,都对不起爹娘给的这条命!
胡美杉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无限悲凉,半天才说哥,你不应该结婚。
胡美德说:“没错!这婚结得,我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不结婚,你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在火车这座流动的监狱上待着,小混混一样晃来晃去,下了班,虚荣的你就穿着从台东夜市上买的仿得破绽百出的名牌和你的狐朋狗友们在无棣路上的的啤酒屋里就着一盘盐水毛豆和辣土豆丝喝着散啤吹着牛!没错,你不缺女朋友,那是因为年轻的女孩子都很傻,像小聂一样傻,觉得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有情饮水饱,可姑娘的妈妈们都是吃过生活的苦的人,等你想结婚了,准丈母娘就伶牙俐齿地来了,为房子为定亲为婚礼和咱爸和你吵头破血流,让你婚还没结呢,被折磨得在已在心里默默得跳了无数次楼!”胡美杉像放机关枪一样突突地一顿狂射:“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有意思,离不离婚随你,可如果你不想过这种日子,就请你夹紧尾巴,循规蹈矩做人,一辈子为鸡巴打工的,不是人,连猪都不那样!!”
胡美德让她的粗野惊得瞠目结舌:“胡美杉,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不是觉得和贾文莎过日子委屈得慌吗,要好你现在就离,别跟贾文莎挂着羊头却背地里卖狗肉!”
“我他妈的是说你!你一大姑娘,鸡巴这俩字是你随便说的?你还想不想找对象结婚了?”
胡美杉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粗话惊着胡美德了,也知道他这么说是为她好,一未婚姑娘,张嘴闭嘴地鸡巴,不仅没男人敢娶,一听都会退避三舍。就嘟哝了一句:“还不是让你气的!”
“你少给我绕理由,我告诉你,胡美杉,别看我不是你亲哥,可你他妈的受了委屈,我比谁都难过,往后不管和谁说话,你给我把嘴洗刷干净了!”胡美德气哼哼坐下了:“你就放心好了,我和贾文莎,打破脑袋也是亲两口子,憋屈归憋屈,婚我是不会离的,就因为她,我工作丢了,她又给我整出一天宝来,我离啥婚?”
胡美杉就放心了,哼哼了两声,拿起钱敲了敲桌子,才塞进包里:“你放心,就你那点烂事,我不会告诉我嫂子,还有,这钱我之所以替咱爸收了,是为了不放在你手里胡作非为!”
从胡美德办公室出来,胡美杉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她承认那些让胡美德感到不愤的一切,对于男人来说,确实会不舒服,可她依然不能同情他,更不能站到他战壕里去声讨贾家,否则,只会助长胡美德的气焰,让他认为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情有可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贾文莎的角度上,替她伸张正义,甚至是强词夺理,强加给胡美德一些内疚和不安,让他收敛点。
回家后,她把钱递给老胡:“我哥让我捎给你的。”
老胡接过来,掂了掂,扔到桌上:“我又不缺。”
“我哥说了,您不缺那是您的,这是他的孝心。”说着,拿起来塞到老胡手里:“收起来吧,财不露白,晾着钱不发家。”
老胡用鼻子嗯了一声:“又瞒着你嫂子?”
胡美杉点头:“他自己攒的零花。”尽管生胡美德的气,可她还是愿意在老胡跟前说他的好话,哪怕是撒谎,因为这会让老胡开心。
老胡嫌弃似的,把钱又丢回桌上:“做贼似的孝顺,我不希罕!”
贾文莎在钱上虽然把胡美德掐得很紧,但对老胡很大方,时不时地塞钱给他,老胡不要,她就急,活像要和他大吵一架的样子,老胡只好收下,有时,来店里吃馄饨的客人或是街坊碰上老胡为拒贾文莎的钱扯着嗓门吼,就羡慕老胡有福气,趟上了孝顺儿媳妇,尔后感叹,有好儿子不如有好媳妇啊。老胡虽然还是气哼哼的,但眼里的喜悦,就像撕破乌云冲出来的阳光一样,挡都挡不住。
胡美杉又把钱塞他手里:“我哥给都给了,您就收了吧,下不为例。”
老胡这才拿起钱绕出去回后面的家,一打钱在手里掂来掂去的,好像那不是钱而是一坨肮脏的屎,他要赶紧找地方放下,好把手洗干净了,胡美杉知道他这又是故意炫给邻居看呢,果然,隔壁开西点店的小子见着了,一脸不阴不阳的笑着说吆嗬,胡老板今儿挣不少啊,老胡就一脸没看在眼里的嘴脸说什么啊,美德让美杉捎给我几个零花钱。西点小子就又嗬了一声,说别说,我美德哥挺有本事,啥时候能也有个富家女逼着我娶她就好了。说着挠挠头,一脸羡慕嘴脸,老胡知道他揶揄自己的,就哼哼笑着说:“你小子,那你得先找爹妈算账,把你模样做成这样,这活他俩干得忒偷工减料了,还富家女逼婚呢,你上街没吓出官司来都是老天开恩了。”西点店的生意还行,都是附近的文艺小青年和中学里的文艺小孩们过来捧场,但这小子一直对美杉小厨有意见,觉得去美杉小厨的人太粗俗,比邻而居地开着店,损害他西点店的高雅,动辄就说美杉小厨是伪小吃,真老土,老胡就气,还和他争执过几次,也仗着酒骂过他一次,骂他数典忘祖,烤几坨洋点心就自觉高级得不行了,知不知道?在国外连乞丐流浪汉都吃这玩意,和咱中国的馒头火烧没什么区别,你要说西点好吃咖啡好喝我不反对,可你把这些玩意整成高贵的象征我就要呸你是崇洋媚外的贱才骨头!直接把西点小子给骂蔫了,从那以后,表面上收敛了不少,但美杉小厨千万别出点差错,否则有他在,马上就成了丹东路一条街的新闻,为这,贾文莎见了他要么不打招呼,打招呼就直接喊他娘炮,一开始他还挺生气,要和贾文莎干架,贾文莎就一副好心被人当成臭狗屎的无辜嘴脸,说我要说谁是娘炮那是夸他长相俊秀,怎么到你这儿就成贬义词了?西点小子就懵头懵脑得进退两难了,索性,再见了贾文莎,不管她说什么怎么打招呼,都装没听见,贾文莎偏偏不肯让他蒙混过关,一定要娘炮到他鼻子底下,和他对接上话茬才罢休……
见父亲这么炫,胡美杉有点不放心,怕他万一在贾文莎跟前露了底,引起她的怀疑,就忙追过去,小声说:“爸,您要真不想要,就春节的时候当压岁钱给天宝,但您千万别让我嫂子知道,要不然他们又有饥荒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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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胡美杉的心一直悬着,她后悔去找小聂了,怕她觉得反正胡美德的家人也知道了,跟他要态度或是逼婚。开馄饨店这几年,世事苍凉她看了不少,有外遇却没离婚的和有了外遇最终离了的,她都亲眼目睹过不只一桩,看多了,就总结出经验了,比如说,那些把外遇搞得干柴烈火似的,她都替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丈夫或妻子捏把冷汗,那些只要被辜负了的丈夫和妻子们不知情到底的,家里人也没掺和的,大多把出轨搞得像场兴高采烈的旅游,折腾完了,就回家了,可一旦出轨的那个家里人或是老婆、丈夫知道了,和外面的那个正面交过锋了,基本是越交锋越坏菜,就算离不了婚,也鸡飞狗跳地出尽了洋相。开始她纳闷怎么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些,外遇着外遇着就回家了,大家伙儿齐心协力往家拉的,反倒奔出围城了?后来,她就想明白了,人不仅是图新鲜的动物,还要好,外遇不管有多好,也和爱情差不多,恋爱谈时间长了没新鲜劲了能拉倒的,外遇也是,再就是,正是因为神不知鬼不觉,也没把道德污点亮给大家看,就要继续夹着尾巴装好人,反倒没勇气豁出去离婚了。可那些外遇曝光的,坊间的话说就是奸情败露,反正已经是已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吧,外面那个相好的,如果也有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心思,再加一把外力,原本囫囵的婚,就劈了。
现在,小聂已知道她晓得她和胡美德的事了,胡美杉担心她借着这茬生是非,就打电话和贾文莎闲聊,问胡美德这几天表现怎么样,如果胡美德表现很焦虑,应该是小聂有动作了,但贾文莎很开心,说很好,简直就是二十四孝老公。胡美杉的心,这才放下来,笑着说,原来男人是属破车子的啊,要经常修理修理才行。
贾文莎说那是,等你结婚了,别忘了这茬。
胡美杉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