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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爱情有一张哭坏了的脸(第3页)

出来后的夏敬国被剧团开除了,生活没了着落,可他还想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买了票坐在台下看看上了妆的女一号在台上咿咿呀呀。说到这里的时候,夏敬国有些伤感,说岁月不饶人,女一号的脚步已经没以前轻了,戏份已经少到了可有可无,从A角演到B角了,大多时候,在后台候着,只有A角生病或是有事上不了台的时候,她才有机会上台过一下戏瘾。

夏敬国说演戏好的人都有戏瘾。他能看出来,老了的女一号每次上台,都是拼了命在演,恋恋不舍,恨不能演死在台上。

女一号让夏敬国惆怅而又伤感。却又没办法,末了总会恨恨说,等老子有钱了,办个剧团,她还是女一号,绝对的女一号,坚决不备B角,女一号上不了台的时候,就不演出。

杜沧海觉得,男人爱一个女人能爱到这份上,也算是可歌可泣了,脑子里就会闪出丁胜男,烟视媚行的样子,从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想,女一号对夏敬国是不是也这样啊?莫名其妙的,就觉得真心爱上一个人,是会让人犯贱的。

爱女一号,是潜伏在夏敬国心里、轻易不露头的秘密,平时的他,就是一个庸俗的、想把日子过体面了的中年男人,很努力很精明地做着买卖,赚钱攒钱给儿子结婚,虽然儿子已不再姓夏。

夏敬国做各种小买卖,卖过袜子、鞋垫,现在卖拉毛围巾,挺挣钱的,挣了钱他就给前妻送去,前妻不要,就去学校,在校门口等儿子,把钱塞他书包里。因为有个强奸犯的前夫,前妻再婚嫁得不好,后来的丈夫是火柴厂的,比她大十岁,是个老光棍,日子并不如意,她也认了,这就叫歪把子瓢配了个破水缸吧?夏敬国见她一次就难受一次,才四十出头的人,头发就白了一半。所以,夏敬国觉得,虽然他进去以后离婚是老婆主动提出来的,可不怨她,满世界都知道他夏敬国是个强奸犯,如果她不和他离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因为大家会说她没点骨气,甚至会把夏敬国出去搞女人说成是她同意的,他的下作正好配她装模作样的无辜,所以才不离婚。

于是,他前妻受不了舆论,遂了众人的道德期愿,和他提出了离婚,日子过那么苦,却没人管了,只能自己熬。

夏敬国挺心疼她前妻的,说虽然谈不上爱不爱的,可总归是结发夫妻,就算离了,也觉得是亲人,像他已故多年的大姐,盘坐在心头上,一辈子都下不来。虽然挣了钱他还会坐四十分钟的区间车去胶州十字坡找小姐,一周一次,雷打不动,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女一号的惦记,对前妻和儿子的心疼。

杜沧海说:何必呢,你又不是没钱,再谈个结婚不就行了?

夏敬国把头摇的货郎鼓似的,说:找那麻烦干什么?娶了新老婆,我钱包还不得让她盯紧紧的?想给儿子给前妻点都不行了,还是这样好,我想给谁就给谁,看好哪个睡哪个,一礼拜换一个,周周不重样,周周当新郎。

杜沧海也就不劝了。熟了,夏敬国也就把杜沧海当朋友了,给他涨了提成,卖一条涨到了五毛钱。一个傍晚吆喝下来,买个三五条,轻轻松松的,杜沧海就觉得这钱挣得有点烫手,问夏敬国一条围巾到底能挣多少钱,夏敬国让他猜。杜沧海使了使劲,猜是一块。夏敬国得意地摇了摇头,又伸出了手指,做了个八的手势,说:再加八毛。

也就是说,一条拉毛围巾,夏敬国拿货才一块二,他净挣一块八毛钱!

杜沧海瞠目结舌,没想到一条围巾就能挣一块八,都相当于他一天的工资了,就起了辞职做生意的心,回家却不敢说,只把挣的钱,交给赵桂荣,让她攒够一个数,就去还一家的钱。随着杜沧海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多,赵桂荣开始害怕,小心翼翼地问:沧海啊,这钱真是你干私活挣的?

杜沧海就故做累得好像要散架似的,把身子往**一横,用鼻子嗯了一声,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其实,和拉板车比起来,卖拉毛围巾并不累,可他得装出很累很累的样子,要不然父母要知道这钱他是和即墨路的恶人们混在一起挣的,得扒了他的皮。那段时间,即墨路已经很有名了,和国营大店国货、利群一样有名,一到星期天,赶时髦的小年轻,就会往即墨路涌。渐渐的,随着改革开放的政策深入人心,夏敬国他们也晓得,以后国家不仅不管控做小买卖,还鼓励大家勤劳致富,所以,他也不必像从前似的,揣到拉毛围巾贼眉鼠眼地四处兜售了,渐渐的,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固定下来,不用挂牌也不用写名字,就用绳子或是电线,在两棵树之间一拉,就算这地方有主,别人不能占了。

因为即墨路生意好,也带动了周边的餐饮业,过了胶州路的博山路上,所有临街的房子都开了烧烤店,家家门口摆了一条长长的碳烤炉子,伙计们用大蒲扇把炭火呼扇得旺旺的,炉子上的肉串海鲜,都烤得滋啦啦的,香气扑鼻,隔一里路就能把人的馋虫钓上来。卖完货,夏敬国就会拉着杜沧海去吃烧烤,喝啤酒。那会瓶装啤酒凭票供应,逢年过节每家只有四瓶,家里有酒量大的,还不够一人喝的,像杜沧海家,啤酒票平时不用,都是家里来客了,才买回来,怕不够,赵桂荣就会塞给杜沧海一个烧水壶,让他去粮店打散啤酒,散啤酒不用票。

是的,在很早很早以前,青岛就有散啤酒卖,但那会儿没有塑料袋,去粮店打啤酒的工具,基本是烧水壶和暖瓶,很少有用盆的,因为端回家的过程中,啤酒会在盆里晃,浩浩****的,碳酸气会跑掉,影响口感。

烧烤店的散啤酒敞开供应,不论斤卖,论罐头瓶子,过去那种圆墩墩的罐头瓶子,洗干净了,用来卖啤酒,一毛钱一瓶。杜沧海虽土生土长在青岛,却不喝酒,每次去,都是吃几串肉串再加几串烤海鲜,夏敬国自己要一罐头瓶子啤酒,咕嘟咕嘟喝爽了吃饱了,才回家,而杜沧海回家,为了防止母亲问东问西,就做累瘫的样子,一脑袋扎在**。

过一会,他能感觉到脚上的鞋,被母亲轻手轻脚地脱了下来,然后是袜子,再然后是一条滚热的湿毛巾捂在他脚上细细地擦。他一动不动,任由母亲为他做这些。做吧,只有让她做这些,为辛劳的儿子送上了做母亲的疼爱,她那颗做母亲的心,才能释然安慰。

即墨路李村路这一带的生意虽然火爆,但来的,大多是赶时髦的年轻人,像杜建成、赵桂荣这些自诩老实本分的人,不仅从来不去,连路过即墨路头时,都要目不斜视加快脚步,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即墨路就是妖魔鬼怪的大本营,全青岛市作奸犯科的人都聚集在这一带,靠臭不要脸地宰人谋生活,仿佛他们不快着点走,邪气都会沾染到自己身上。杜沧海都不敢想,一旦父母知道了,他挣的这些钱,就是和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混迹在一起挣的,得恼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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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饭的时候,赵桂荣看着他,好像有话要说,因为星期天和晚上他都在外面忙活,晚上到家,累得一头扎倒就睡,也只有吃早晨饭的时候,才能和家里人说两句话。

杜沧海边喝稀饭边说:妈有事您就说,别憋着,对身体不好。

赵桂荣就说有街坊说看见他在即墨路卖拉毛围巾。

杜沧海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面不改色,也没否认,就嗯嗯了两声,说前两天到天津路送货,看见他们卖围巾的,就去凑了一下热闹。

赵桂荣小声嘟哝说即墨路上就没个好东西,忙完了早点回家,瞎凑什么热闹?杜沧海说好,然后说我这不想做买卖嘛,先跟人学学,练练手。然后就让赵桂荣猜,一条拉毛围巾能挣多少钱。

赵桂荣用带了些赌气的腔调说:挣多少都不稀罕。

杜沧海说:妈,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啊,不管原先是什么人,人家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靠自己本事挣的,哪儿不行了?

赵桂荣说反正就是不稀罕,说着,去看杜建成。杜建成明白,老婆这是想让他拿出点当父亲的权威来,做总结性发言。杜建成把筷子用力地在饭桌上矗了两下,说:好好上班干工作,别想些歪的!

杜沧海只好答应了一声,埋头吃饭,等出了门,走到胡同快转弯的时候,就听杜溪在后面喊他名字,站住了,回头。

杜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杜沧海一条拉毛围巾到底能挣多少钱。杜沧海就说了。

杜溪眼睛瞪得鸡蛋一样大,问杜沧海和卖拉毛围巾的熟不熟。杜沧海不想瞒她,就说岂止是熟那么简单,都哥们了。杜溪就挽上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那你能不能跟他说声,成本价卖我一条围巾。杜沧海说:行啊,你要什么颜色的?

杜溪喜欢白的,可她的工作公交车售票员,在人堆里串来串去的,白色不耐脏,还是灰的吧。

晚上,杜沧海就把围巾拿了回来,一条灰的,一条白的,给杜溪放在床沿上,说让她灰的上班戴,白的轮休的时候戴。杜溪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把两条围巾都圈在脖子上,原地转了好几圈。杜沧海也给赵桂荣买了条紫色的。

看着围巾,赵桂荣感慨万千,想起了两年前的冬天,因为一条围巾,他们家陷入了万劫不复,就气,把围巾随手一扔,说不围这围巾也冻不死。杜沧海捡起来,给她围上,说:妈,以前戴围巾是保暖,现在您戴着围巾是为了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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