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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第1页）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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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青梅没去成昆明，第二天一早，邻居就跑上来告诉她，报纸上登了一个被人抢劫受伤后患了失忆症的男人，在市医院自杀未遂，还有照片，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像郑家浩，还特意报纸也拿给了马青梅。

马青梅只扫了一眼，就差点晕了过去，虽然郑家浩的脸有点浮肿，还罩着氧气面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郑家浩。

马青梅连拖鞋都没顾上换就往街上跑，一路打听着找到郑家浩的病房，她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脸都有点变形的郑家浩，低低地唤了一声家浩就泪如雨下。

郑家浩微微地张了一下眼，见是马青梅，又飞快地闭上了眼，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护士看着马青梅：你是他家属？

马青梅一点头，坐在床边，摸摸他的脸说：家浩，你吓死我了。

两行泪顺着郑家浩的脸颊往下滚，很久很久了，他没听马青梅这么温和这么亲昵地跟他说话，听见护士出病房了，才叹息了一声说：你这是何必呢？我不想拖累你，他们怎么不把我一刀捅死算了。

家浩，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死了，我和小帆怎么办？马青梅脸上的泪一直就没干：你是不是怕拖累我才想到自杀的？

郑家浩微微点点头：我不想让他们找到你，青梅，我没去成昆明，又给家里捅了一个大窟窿，好几万了……

家浩，你千万别那么想，你能捅多大窟窿我就能补多大窟窿。马青梅不想让郑家浩为医疗费的事担心：你忘了？我早就跟你说过，眼是狗熊手是英雄，我这双手就是英雄，多大的难事，都能打得赢，何况你还有医疗保险呢。

我听护士的意思，我的腿可能是废了。郑家浩满眼悲凉。

马青梅的心震了一下，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又怕郑家浩看出来影响了他的情绪，就轻描淡写地说：你还真信医生的话？

不信医生的话信谁的话？郑家浩灰灰地看着她。

我一同事的姐姐是医生，她说当医生的都有故意夸大病情的毛病，这样一来就算治不好，你也不会怪他，因为他早就跟你说过了病有多严重，要是治好了呢，你还会感谢他，觉得他医术特高明，把你这么严重的病都治好了。马青梅说得很认真，没有半点玩笑或是安慰的意思，郑家浩原本是灰沉沉的眼里，闪出了一丝希冀的亮光。

接下来的日子，马青梅像只陀螺一样在出摊和医院之间来回奔忙，她白天要在医院照顾郑家浩，傍晚跑出去出摊，涮串摊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她就是把自己劈成八瓣也得出摊，夜里11点左右，再拖着两条灌了铅一样沉的腿回医院。

知道郑家浩出事后，郑美黎也来看过她两次，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怀疑郑家浩的被抢受伤很可能跟何志宏有关系，要不然怎么会有人抢郑家浩呢，他不仅穿得不光鲜，连提着的行李都是一只看上去就穷兮兮的尼龙绸布包。火车站周围，有多少比郑家浩更值得抢的人啊，他们怎么会单单选中简直像是回乡民工的郑家浩呢？

她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询问郑家浩被抢时的情形，越问越觉得跟何志宏有关系了。

她去找何志宏，何志宏居然像受了极大的不白之冤一样跟她发了一通火，说他是喜欢钱，可他再喜欢钱也没喜欢到找人给老婆的哥哥下黑手的份上。

虽然何志宏信誓旦旦，郑美黎心中的疑窦依然难以驱散，只是，何志宏是她女儿的爸爸，也是她的丈夫，就算弄清楚了，她又能怎么办？去举报何志宏？怕是做不到吧？既然做不到，她又何必去弄清楚一个已经发生过的、已无法挽回的罪恶真相让自己忐忑不安呢？

李小红看到报纸上的新闻照片，觉得也有点像郑家浩，就打电话问马青梅，马青梅怕父亲知道了会担心，就叮嘱李小红千万别在父亲跟前露这事。

警察也来医院做过笔录，郑家浩照实说了，对案子是否能破却没敢抱多大期望。马大海和李小红他们来看郑家浩时，正好遇上医院来催马青梅交郑家浩的欠费，马青梅嘴里说马上交，心里却是万鼓齐擂。李小红看在眼里，知道马青梅没钱可交，就悄悄去提了两万块钱，怕跟马大海说了他又会说她在他们家人眼前处处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嘴脸来，就谁都没声张，悄悄把钱补交到住院处，才给马青梅发短信说了一声，让她别在为医疗费的事费心了。

马青梅看着短信，眼泪簌簌地往下滚，千言万语的感谢只凝聚成俩字：谢谢。

又添了两万块钱的新债倒不是让马青梅惶恐的，郑家浩有医疗保险，等报销回来还给李小红就是了，她最惶恐的是郑家浩会不会瘫痪，却还不敢在郑家浩眼前露出来，生怕打击了他的情绪影响康复。

郑家浩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就吵着要出院，马青梅知道他是心疼钱，就悄悄地去医生办公室问，如果继续住下去的话，能不能保证他的右腿恢复知觉。医生说不一定，因为有一刀扎伤了他腿上的运动神经，能不能彻底恢复和是否继续住院没太多关系了，关键是看后来的康复性训练。

听完医生的话，马青梅决定还是按郑家浩的意思出院。这其一是既然郑家浩心疼花钱，就算勉强让他住在医院里，他也会不安得像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心情不好，对恢复身体也没好处，这其二是既然以后最重要的是康复性训练了，在家也一样训练，未必一定非要在医院进行。

马青梅又跟医生咨询了一下康复训练需要注意的事，就给郑家浩办理了出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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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的郑家浩，每天都扶着墙练习走路，右腿好像不是他的了，怎么都不肯听指挥，气得他坐在**使劲地揍它，把它想像成打劫他的暴徒去揍。

马青梅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怕自己出摊后郑家浩呆在家里会闷坏，索性带着他出摊，从家里到楼下，不过四层楼而已，她和郑家浩要走二十多分钟，每每走到楼下，她和郑家浩两人都满头大汗，郑家浩总是愧疚地看着她，用手背给她蹭鼻尖和额头上的汗水，当然，郑家浩的身体状况是没法乘公交车的，马青梅也不舍得打出租，就去旧货市场买了一辆旧三轮车，下楼以后，把郑家浩架到三轮车上，再把涮串摊用的工具搬到车上，她蹬着三轮，一口气蹬到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