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02
因为父母知道他和俞大风好成了一个头,怕是苏大云已经给俞大风的妈妈打电话问过了,就没敢上楼,站在楼下给俞大风打了个电话。
让他下来趟。
如果说林海特学习成绩不尽如人意是太能作了。俞大风成为典型的学渣就是因为他经常做白日梦,譬如常常困惑比尔盖茨有那么多钱,他数得过来吗?数都数不过来的钱还叫钱吗?再要么就陷入到无限的假想里,说要不是我妈病了,说不准我就是富二代了。见林海特瞅着他一脸坏笑,就会一本正经地强调,说真的,我妈说了,要不是她病了,她的印刷社说不准已经发展成大型印刷公司了。林海特说然后呢?俞大风说然后我就是富二代了啊,我想染头发就染头发,想辍学就辍学。林海特说干嘛要辍学?上学多好。俞大风就瞪大了眼,错愕地看着他,说你居然喜欢上学?!就像不相信人类居然会喜欢吃屎!林海特说上学多好,我可以天天看见陈小茼。俞大风眼里的惊异,像微风里挣扎的灯火一样,摇摇晃晃的,灭掉了,说我又没有陈小茼可以喜欢。林海特就从背后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他臭小子。如果说林海特是学校里的混世魔王,那么俞大风就是混世魔王的死忠小跟班,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林海特身后跑来跑去,有时候,林海特也会烦他,比如说,某些时候,他像机警的地下党,要费尽心机才能甩掉跟踪的尾巴一样整天粘在他身后的俞大风,跑到操场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和陈小茼见面,常常是还没说几句呢,就看俞大风跑得像条丧家犬似地来了,扑哧扑哧地跑过来,大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可找到你们了。好像在某个凶险的丛林里,掉队的士兵终于找到了队伍。林海特就会很烦,说俞大风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没看我约会呢?俞大风就像想献殷勤结果献出了丑的可怜小孩,巴巴地看着他,结结巴巴说对不起。却不走,站一边,低着头,好像悔罪似的,弄得林海特倒不好意思了,觉得俞大风把他当了主心骨,自己却把他当成一根沾着口水的脏骨头嫌弃,有点过分,就过来拍拍他的肩,气壮山河地说走,哥们请你吃东西。然后一条胳膊揽着俞大风的肩一条胳膊揽着陈小茼的腰,往学校门口的小超市去,买一堆乱七八糟但口味劲爆的垃圾食品,坐在小超市门口的长廊下,一边吃一边吹牛。有时候他们也会背对着校园,面壁站着,一动不动,远远看上去,很像在紧贴着墙壁撒尿,其实呢,是在抽烟,有的男生跑厕所抽,但林海特不干,觉得堂堂男子汉在厕所抽烟太猥琐了。
没两分钟,俞大风就卷了下来,说苏大云来过电话,问林海特来没来,他妈说没有,所以,借钱这事,他只能回家试试看,不敢打包票。林海特有点沮丧,让他想想办法,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都好说,可陈小茼不行,他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跟着他露宿街头。
俞大风看看陈小茼,把林海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俩要去开房啊?林海特一愣,打了他一拳,说俞大风我发现你特么的很流氓。俞大风就咧着嘴怪笑,说机会难得么。林海特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俞大风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说哪种人?林海特说趁人之危!俞大风说怎么会是趁人之危?明明就是英雄救美嘛!林海特说不行不行,小茼心里不痛快,不合适。又说这样的事,必须发生在花好月圆的浪漫之夜。俞大风就吃吃地笑,说:“老大,别傻了,你知道西游记里的妖精为什么都吃不到唐僧肉?”林海特想也没想就说:“因为有孙悟空。”俞大风说:“错!因为妖精们都想蒸熟了吃,结果给了孙悟空机会。”
林海特心头一凛,说:“俞大风我发现你特么真是长了一张狗嘴!”
俞大风晓得他是真不高兴了,让他和陈小茼在楼下等着,他回家跟柯栗要钱,没一会,就下来了,递给他一张银行卡,说家里没现金了,他妈给了他这张银行卡,用多少自己提,密码是他生日。林海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俞大风我他妈发现你妈才是亲妈呢。俞大风嘿嘿干笑,让他们自己找ATM机提款,等明天上学把卡带给他行了。
林海特给了他一个结实的熊抱,就和陈小茼找ATM机去了。
提了一千块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青年旅社,前台服务员以为他们要一起开房,从陈小茼的校服上大约也看出了他们是学生,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递给他们一张房卡,林海特说我们开两间,服务员才吃了惊,用看外星来人的眼神打量了他们一眼,但也没多问,又给开了一间房。
拿着房卡乘电梯上楼时,林海特觉得心跳的砰砰的,好像在他胸膛里装着的,不是一颗血肉的心脏,而是一团像拳头那么大的炭火,正咣咣地撞击着他的胸腔,让他都不敢看陈小茼。其实陈小茼也是。乘电梯到10楼,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出了电梯,陈小茼低着头,匆匆走在前面,到了门口,开了门一闪就进去了,然后砰地关上,好像如果她不是这么决绝地关上门,就会有凶险尾随进去。
她砰地一声关上门,把林海特的心,震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在门口站了一会,样子痴痴的。林海特觉得,就他活过来的将近十八年的人生中,他从没像现在这样,一脸痴痴的贱相,恨不能像撕开一块幕布一样,撕烂命运的胸膛,去拥抱灼热而幸福的时光。
幸福,就是有陈小茼的时光。
他就这么痴痴地站着,不想去他的房间。后来,他手机响了,是苏大云的,吓了他一跳,忙把手机挂断了,关了机。怕陈小茼听见,就晓得他一直坐在门外了,后来,他站累了,就坐下来,依在房门上,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和陈小茼在一起的……
后来门开了,一闪,他一下子就闪倒了,仰面朝天,陈小茼看着他笑,笑得嘴巴像弯弯的月牙,他也望着她笑,一点也不想起来,想就这么躺一辈子,也挺美的。
陈小茼伸手拉他起来,他从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傻,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像只没智商的小狗一样,傻乎乎地站在来,看着陈小茼笑,除了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小茼看了他一会,就偎进了他怀里,他能感觉到全身的皮肤,都迅速地滚烫了起来,像烧红的煤块一样灼热烫人,他笨手笨脚地揽着陈小茼的腰,手像一只莽撞的、找奶吃的小奶狗一样在陈小茼身上横冲直撞地到处跑,后来,他摸到了陈小茼小巧而挺拔的**,就觉得心脏像要炸掉一样,稀里哗啦地响成了一片,陈小茼闭着眼仰着头,他的唇急急地寻过去,吻她,吻她樱桃一样甜美的唇,后来,陈小茼张扎着从他怀里跑开了,说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光着上身,粉色的**骄傲地挺立着,闪烁着让林海特情愿为她们去死的诱人光芒。
后来,林海特想,如果那天晚上他蛮横一些呢?可是,他太爱陈小茼了,不会去做她不愿意他做的事情,一点也不行。
那个夜晚,发生了林海特人生中的第一次**,在青年旅舍的**,他拥抱着一只枕头,深深地吻着它的一个角,把它当成了亲爱的陈小茼。
3
俞光荣是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接到柯栗电话的,那会儿,他和林建国已经在大脚仔的楼下潜伏了二十多个小时,如果这电话是别人来的,他肯定不会接,但是柯栗的,他就必须接不可,因为柯栗的肝坏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他给林建国丢了个眼色,挂断手机,走出个很远,才拨回去,柯栗很焦灼,说她手机收到短信提示,有人从他们家的银行卡里提走了一千块钱,银行卡也不见了。
俞光荣吃惊得不得了,柯栗患上肝坏死,关了印刷社不说,家里的钱,流水一样往医院里淌,家底都给淌空了,这张银行卡里,统共不到两万块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医生早就说过,就柯栗的状况,最好进行肝脏移植,俞光荣也去医院做了配型,倒是和柯栗配上了,可一听移植的费用,心就拔凉拔凉的了,三十多万啊,就算他动凑西借能把这三十万凑齐了,术后的扛排异费用呢?一年也得十万左右,他上哪儿搞去?可如果不服用扛排异药,就会前功尽弃,移植的肝脏快速坏死。
这些,俞光荣想一想头就要炸掉,他可以于茫茫人海中擒贼如囊中取物,从不惧怕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可他怕看见柯栗那张满是病容的脸,因为他毫无办法,每看一眼,他的心就自择得被一双残忍的大手牢牢地攥住了不能动弹。
俞光荣明白,家里这统共不到两万块钱的存款,对柯栗来说,就是活命的指望,因为她的肝坏死要不定期住院,她的印刷社是个体私营公司,当年她其一是因为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很乐观,再就是也是为了节约成本,就没给自己办理养老和医疗保险,所有医疗费用都要自费承担,哪一次住院能掉下几万块?这一病就是四五年,家早就花空了,这不到两万,还是她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突然的,就囊空如洗了,对于一个随时有可能要被送进医院才能保住命的病人来说,钱,就意味着是命。听柯栗在这边焦虑得不成了,俞光荣有点怕,知道柯栗的病着不得急上不得火,否则会加重病情,忙安慰她不要急,先给银行打电话挂失,等他回去再给处理。
柯栗哽咽着应了,挂了电话,俞光荣的心,却悬上了。他知道,柯栗每一次着急上火之后,都会发病,只要一发了病,她就会肝区疼痛,坐都坐不住。
果然,他心神不安地回了潜伏点不一会,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俞大风打来的,说柯栗犯病了,在家疼得满头汗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