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我看见了悲愤交加,在林冽脸上,横冲直撞。
也许,诸位以为,我与林冽的渊源会就此展开,因为,下班时,我意外地发现,那辆黑色的帕萨特就停在我的别克旁边,仿佛一遭受奚落的乡下亲戚终于找到了向城里亲戚示威的机会。
如果我和林冽遭遇时,不曾有罗立在场,或许会是另一场局面吧?
我走得有些晚,十几部车子,宛如稀稀的落叶,散落在余温尚存的停车场,我望着那辆帕萨特,呆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轻笑,就看见了罗立与林冽一壁谈笑一壁走来。
我飞快发动车子,罗立总有办法让性能良好的切诺基坏掉,再厚着脸皮来蹭我的车,并会在中途提出,作为蹭车的回报,他必要请我吃饭等等的一干消遣,理直气壮地就来了。
我曾威胁他说我会因此辞职,他就笑,他总是笑,我郑重告诉他,我很讨厌他城府很深地笑。
我知他在笑我只会像寒号鸟一样叫嚣,却没辞职的勇气,因为没人能像他这样提供给我恣意发挥的职业舞台,虽然他总用爱情骚扰我,但,他深明大义,骚扰得既绅士又善解人意,既不令人难堪又能满足被骚扰者的虚荣。
罗立还是追了上来,像遭了无辜遗弃却不曾心生怨气的好好先生,在落霞余辉里,大步流星,拼命挥动手臂,鬼都不会相信我看不见他,只好停了车,他气喘吁吁钻进来。
你的车子又坏掉了?我垂了垂眼梢。
他大口喘息,对我的奚落充耳不闻,林冽凑过来,扶了车窗,探过头望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对罗立道:你真能!
罗立这才做出喘息稍定的姿态,冲我笑笑:我大学同学林冽。
我不置可否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也可以搭林先生的车么?
我探身给他开车门,罗立一把抓住我的手,讨好地笑着说:林冽要去接女朋友……
罗立的声音里已有了让人不忍拒绝的低低央求,车外的林冽正抱了臂,大有哂望我俩表演吵嘴斗气的意味,我当然不能给他看了笑话去。
路上,罗立问我是否认识林冽,我不愿做答,他就别有用心地讲了一些林冽的艳闻,比如曾有女生为他自杀未遂,曾被一个痴情女生吓得一个周不敢回寝室睡觉等等……
为了阻止他的罗嗦,我把早晨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他愣了一会,就哈哈大笑了,如释重负。
或许他以为我与林冽相识已久,甚至担心我们是不是已暗生情愫或是会不会将生情愫,所以,才说这些来泯灭那些将我心中萌芽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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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无数次遇到林冽,在写字楼大厅,在电梯,在停车场,他总是一边走一边望天的样子很可笑,像个幼稚的学生,我怀疑他只有唯一的一条浅亚麻色的休闲裤,可是,它又是那么干净,干净得让眼睛发慌,他露在白体恤外的胳膊那么黑,黑得那么结实,让我有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看那肌肉是不是石头一样结实。
他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藏着无尽的嘲讽,而我,又岂能在他面前矮了骄傲,于是,再遇了他,我便仰了头,顾左右而视他做不见。
和林冽的一次最近距离接触是在电梯里,我们像两片落叶在上班人流中相遇,又不由自主地被推桑进了电梯,离他那么近,近到我知道他的牙膏是黑人牌的,我奋力向与他相反的方向挤,连他身上的一根布丝都不肯沾到,一肥胖的中年男子被我挤得满面桃花,我忽觉无比羞愤却又无处可逃,深深埋下了脑袋,就在这时,一只手飞快地扯过来,把我与中年男人的拥挤给拉开了,我抬头,看到了林冽冷峻的下巴,冲我,冷傲地沉默依然。
晕头晕脑地出了电梯,我知道,我和爱情遭遇了。
破天荒地,我请罗立去汇泉湾广场的食街吃饭,N次,我想从他嘴里知道林冽更多的故事,哪怕是菲薄,有林冽的影子在,就是美好的传说。
当罗立突然意识到林冽的名字出现得过于频繁时,就很是警觉地刹住了车,任凭我怎样诱导,亦绝口不提关于他的片言只语,只在替我拉车门时,无限悲悯地说:罗立的女朋友很漂亮的。
我不想做他女朋友,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那样笑。
罗立伤感地看着我: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感伤么?
汇泉湾的灯光温柔而朦胧,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棕榈树间徜徉,一百多年前,这里曾是德国人的跑马场,现在,这里是青岛著名的爱情天堂。
我无话可答,只好说罗先生,我真的会辞职的。
他望着我,怔怔地望着,就松开了手,爱情的实际走向,总是与愿望背道而驰,罗立永远不会知道,他错就错在不该勾起我对林冽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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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名烦躁、委屈,看见林冽,心便仆仆狂跳,有几次,我都有点不能控制地要冲上前去,盯了他的眼睛问:你笑什么笑?
每一次,都要像遇险大力踩刹车一样才能管住要扑过去责问的冲动。葛布是多么骄傲的女子,自尊扫地的事,当然不能写进我的人生履历。
我需要一场恋爱,拯救即将失态的尊严,林冽连正眼看我一眼的兴趣都无,何况爱?
于是,我闯到罗立面前:你真的爱我吗?像你说的那样爱我。
他抓过我的手,做出要拥抱的姿势,我把文件夹抱在胸前:我可以像撤消一份不合常理的合同那样撤消随时我的爱情吗?
他把我连文件夹一并抱进怀里:你把我卖了都可以。
我伏在他怀里笑,说罗立我很幸福,然后,趴在他肩上掉眼泪,又说你看,我幸福得都哭了。
我突然拼命挣出他的怀抱,盯了他问:你用香水了?
他摇头,举着胳膊,用力闻:我从不用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