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失望。
她不仅漂亮,而且优雅。
除了嘲笑自己阴暗狭隘,我还能做什么?
我尽量避免和方家程碰面,否则,自卑无望会让我疼。我拼命做事,捱到最后一刻才去餐厅吃烂尾饭,因为这时的餐厅人烟寥落,大抵不会遇见方家程,又冷又破败的烂尾饭那么堵心,吃着吃着泪就掉下来了,赌气不吃,下午早早就饿了,没人心疼的赌气不吃饭是寒凉的,收工后,便找家好饭馆,恨恨叫了好菜,补偿对身体的亏待。
遇见缨络,并非我故意。
秋天的傍晚,在一片连体别墅前,戴着墨镜的缨络从一款红色跑车里下来,左右旁顾后摘下墨镜仰望,对着一扇快速洞开又快速合上的窗子灿然一笑,快步上楼。
虽是开关迅速,我还是看见了一张肥腴的中年男人面孔。
我愣,晃晃头,拼命想,是不是看错了?
不,没有。她就是我在电视上看见的缨络,甚至,她穿的那套衣服,也是采访一桩惨烈车祸时穿过的。
我听见了花朵阴暗盛开的声音。
我电方家程:忙什么呢?
无聊。
我也是,不如,我们一起无聊地吃着烧烤看海好么?
方家程没有犹疑,问了地址,20分钟后就驱车赶来。我已选了正对着别墅楼道的土耳其烧烤吧,叫了啤酒。
方家程进来时,我已喝掉一罐五星啤酒,酒是好东西,它可以遮尴尬于无形,可将蓄谋深藏。
我把一罐啤酒顿到他面前,内心紧张如擂鼓,我鄙视自己的虚伪正义感,不过是为成全自己。
他笑:莫不是要贿赂我进业务部?
难道不可以?我睥睨他,他微微一怔,目光暖暖地柔和下来:葛小洛,你挺适合喝酒的。
哦?我故做玩世不恭,掏化妆盒照镜子,镜子里的葛小洛两颊酡红,很是妩媚动人,睥睨的眼神里,竟有些引诱的妖娆风情。
我的脸更红了,举着啤酒罐:喊你出来,是陪我喝酒的,不是让你取笑我的。
方家程利落地干了一罐酒,我故意玩笑说:没想到你真能出来。
怎么说?他扬了一下眉毛。
当然以为你在家陪美人女友了,哪里顾得上我们。
她到郊区县做采访去了,明天才回。他扬了一下眉毛。
我嘴里说怪不得呢,心里,却在为怎样引他看见缨络停在街对面的车而焦躁,伏在桌上说醉了,眼睛直直看望窗外。
华灯初上的街,缨络的火红跑车分外扎眼。
方家程把手在我眼前摆摆:看什么呢?乌鱼都快被烤糊了也不翻一下,这么懒,谁娶你?
我做说醉话状:当然会有人像你对缨络那么好一样对我了。
半天,方家程没吭声,我抬眼看他,却见,他在死死盯住街对面的车。
我竭力镇定的方寸,突然大乱,像在熟人家做贼不巧被捉了手腕。低低嘟囔:看上那辆车了啊?那可是女人开的车。
他不动声色,额上青筋一跳一跳暴起。
嗨,你干嘛?我摇摇他的手。
他一翻手,把我的手握在掌心里,一动不动,手指生生地疼。
过了一会,他铿锵说:喝酒。
仰头就灌了一罐啤酒,我有点怕,犀利若方家程当然明白女子在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向男人撒谎身在异地。
他一罐一罐地喝啤酒,什么话都不说,两眼猩红。
我怕再呆下去他会失去理智做傻事,便拉他走,他狠狠瞪我,很没修养地招呼服务生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