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说不过碰破了一点皮,没事的,不需要住院。
廪生从背后抱住了她,他不说话,只是将下巴抵在她的发上,死死地抱着她,不让她动。
安澜不想在医院耽搁下去,因为她没有钱,连学费和生活费都要靠打零工赚,虽然廪生家很有钱,但是,她一直觉得廪生家的钱和自己没关系。
她习惯了坚强、独立,并且自尊得经常惹廪生生气。
她扭过头,看见有大朵的泪花,绽放在廪生眼里,她伸手给他擦泪:没事的,我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而已。
廪生眼里的泪,便汹涌而下:安澜,你已昏迷了两天了……
安澜就笑了:就擦破一点头皮能昏迷两天,你少来玩笑我了。
可,这是真的。
4
安澜患了肾衰竭。
在医院院子里的石凳上,廪生告诉了安澜真相,安澜一句话都没说,她望着天空,觉得它突然变得昏黄了,那些轻盈的云朵,仿佛化做了沉甸甸的石头,在她头上徘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危险地坠落,怪不得最近她总是觉得乏力,头晕,原先,她以为只是营养不良而已。
安澜慢慢地站起来,向学校的方向走,连哭的力气,都失去了。
廪生跟在她的身后,他说:安澜,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安澜不说话,她听得见自己的心,一滴一滴地坠落在冰冷的街面上。
走了整整三个小时,她回到了学校,站在门口,她淡定地看着廪生说:不要送了,我好了,真的,我没病。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抚慰自己惶惑的心,只好想,就当根本没生过病,不要去承认它的存在它就不在了,据说,有很多病,心因能够镇压病理。
廪生向前走了一步,想将她拥在怀里,安澜一闪,躲过了:别这样,我会难受的,你知道的,我讨厌垂怜。
说完,就漠然地往寝室走去,是的,就她的家境来说,肾衰竭意味着什么呢?缓慢的死刑罢了,一个将死之人,再奢谈爱情,对另一个人,是自私的。
5
关于病了的事,安澜对任何人都没说,她只是变得有些沉默了,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个人来去。
她给奶奶打了电话,说最近功课很紧,不能去给她读报了,然后依旧去冷饮店卖冰淇淋,小童依旧去,喝着冰冷的雪碧冲着她暖暖地笑,廪生也会来,把车子停在街边,沉默地坐在那里看她,满眼是疼,她忍着不去看,看了她也就疼了。
她总是在下班后垂着眼皮从他们面前走过,对谁,都不搭理,好象他们都是令人讨厌的纨绔子弟。
这样过了十几天,在一个早晨,擦脸时,她发现自己的脸肿了,这是肾衰竭病人的征兆,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双手捂着脸,泪水缓缓地从指缝里渗出来,她是多么地贪恋这美好的人生,还有,那么迷人的爱情,她都不能够完美地拥有了。
小童对廪生依旧充满了敌意,他有些纳闷也有些幸灾乐祸,好端端的,安澜怎就不搭理廪生了呢?
那天下班时,安澜想,沉默并不能导致她想要的结局,一切总该有个明了的了结。
于是,那天,她从容地走过了廪生眼前,跨上了小童的摩托后座,尔后,扬了眉毛,淡淡说:我想你带我去兜风。小童不相信似地看着她,反问:真的?
安澜郑重点头:真的。
小童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夸张地从愤怒的廪生面前走过,跨上摩托,拍拍自己的腰说:我开车很狂的,你要搂紧些。安澜犹豫了一下,闭上眼,死死地揽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上,说:走吧。
摩托狂哮了一声,箭样射进了城市的夜里,廪生的红色富康车紧紧追在旁边,他摇下车窗玻璃,大喊:安澜,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