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和水眉的秘密
文:连谏
22岁的秋天,我坐在平台上,身边有紫藤的叶子在摇晃,一点点地反射阳光。
哥哥和妈妈,打算让我在这里读书、喝茶、度过一辈子,只有在这里,我不会受伤害。
书读过很多了,而我,越来越悲哀。每一次倒残茶,失色的茶叶上,我看穿自己哀伤。
我不甘心的,如果一生中,我只能读别人的书,喝别人种出来的茶,我想:我宁肯死掉。
哥哥和妈妈坚持不让我出去,因为,我口吃得厉害,我只能怀揣上海财经大学毕业证,依附着他们,做不甘愿的寄生虫。
海岸仅仅比我大20分钟,我们是龙凤胎。传说龙凤胎是不吉利的,在我们出生之际就已验证过了,爸爸在飞奔来医院的路上,闯了红灯,穿过车轮去了另一个世界。
传说龙凤胎的其中一个会一生潦倒,在我和海岸之间,潦倒的那个是我,生理缺陷注定的。
一
从一岁起,海岸就高出我10个公分,然后,一直比我高。
我一张开嘴巴,要说的话,只能说一个字,重复不止,像极了一种鸟的单调鸣叫,语言从来不能完整地表达出我的心思,我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水就已迷糊了双目。
我是自卑的,脆弱的自尊,我用缄默保持。
海岸从没因口吃而屏弃我。他一次次说:水湄,有哥哥,不怕。
童年里,很少有孩子跟我玩,所有的游戏口令,我不能顺畅说出,除了海岸,我是个孤单的孩子。
妈妈忙于经营时装公司,赚回钱,带我看遍大江南北的医生,治疗我的口吃,
一直看到我16岁,那个熟悉的医生对妈妈说:你已经尽力了,到此为止吧。
妈妈看看我,没有话说,手指一动不动地按在我的头上,我看到了绝望。
读小学,海岸和我一个班,他绝不容忍任何人对我的轻视,曾经有一群孩子,追在身后喊:小哑巴!小哑巴!我并不哑,如其说话口吃而令人讥笑,我宁愿像哑巴一样不说话。那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用缄默保持自尊。
海岸对那群孩子说:我妹妹不是哑巴。
他们还是喊:小哑巴!小哑巴!海岸说:我妹妹不是哑巴!然后,他看着我:水湄,你说话,你不是哑巴。我望着他们,眼睛回旋,所有孩子停止喊叫,他们等着看我开口,我想说我不是哑巴,说出来的却只有一个字在不停地重复:我……我……
所有的孩子哄然大笑:小结巴!小结巴!
眼泪在一瞬间滚落,淹没我捂着嘴巴的手指。海岸像暴怒的狮子,喊着:不许说我妹妹结巴!和他们撕打在一起。他那么单薄地陷落在一群孩子的包围中,没有一点怯懦,
那群孩子被他不要命的勇猛吓坏了,他们散去,海岸脸上流着细细的血迹,我呆呆地望着他,海岸抹了一把,说:水湄,谁也不敢说你是结巴了。他用沾满了血迹的手领我回家。
在妈妈回家之前,海岸洗净身上的血迹,还有衣服。
因为我,海岸早早地就长大了。
二,
谁都知道水湄有个凶悍的哥哥,从那次打架之后,没人敢喊我小结巴。
报考大学时,我报了上海财经大学,财经不需要说太多的话,缄默是最受欢迎的工作态度。
缄默的我一直喜欢读书,文字教会我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