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
文:连谏
一
阳光安好的中午,我叉起一块牛扒说:静蓉,你说,林子轩真的是每个夜晚都忙碌着和他的当事人打交道么?
静蓉反诘:林子轩是你老公又不是我老公,再者,有诉讼请求的人自然喜欢找个好律师了,他是十佳律师么,哪有不忙的道理?
我笑,给牛扒加胡椒,内心的酸涩没人看得见。
静蓉看着我在牛扒上没命地蘸黑胡椒,隐忍地笑:想辣死自己?
我倒想,就怕辣不死。把牛扒塞进嘴巴,辛辣的黑胡椒使我的眼里充盈满了眼泪。她塞给我一张餐巾纸:没本事吃就不要逞能么。
我不擦眼泪,流泪的感觉好极了,至少黑胡椒是我流泪的借口。穿过泪水,我望着静蓉这个安好宁静的女子,消瘦淡雅,从容不迫是她习惯的表情,她永远不会看见,我这样一个大咧咧的女子,内心张张开细密而坚硬的牙齿。
我狠狠的咀嚼着牛扒,内心冰冷地响着她的名字静蓉静蓉……
这个坐在我写字桌对面的从容不迫女子,与我亲密无隙,而她含而不露的手指,悄悄拧疼了我的心。
二
一个电话就出卖了他们。
我的夜晚,大多是寂寞的,林子轩周旋在他的当事人之间,取证,做出庭答辩材料,当事人是他的上帝,稍有不周他们会投到其他律师手上,而我,用一纸婚约,他契约了我一生。
那晚的寂寥稠密,无比地想告诉林子轩,我不需要他如此拼命赚钱,只要给我几个完整而温暖的夜晚。
他的电话占线,转而打静蓉的电话,亦是占线,只好,我把自己丢给电视。
这是我第三遍看《**燃烧岁月》,每一次看到结尾,我会泪流满面。
关上电视,继续给林子轩打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掉了,给静蓉打,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掉了,除却林子轩,静蓉是我唯一的倾诉对象,为此,林子轩每每看见我和静蓉褒电话粥时就会笑,说我们这两个女人在写字间整天对桌腻着还腻不够,回家还要继续谋杀电话费。
这是我最亲近的两个人,在这个夜,却以同样的方式拒绝我的声音。
举着话筒,很快,模糊的不祥就漂浮而来,女人是天生的直觉动物,这种感觉从未骗过我。
想象的细节挥之不去,拥挤而来,它们相互碰撞着,带着疯狂的杀伤力,一路刺杀进心里。
几乎是跳起来,上街拦车,到了静蓉的楼下,窗口朦胧着暧昧的光线,我仰着头一直望着,不停地告诉自己幻觉,这不过是个幻觉。
然而,林子轩下楼,高高的窗口,有静蓉睡衣微裸的身体,她蓬松的长发飘扬在夜里,宛如绳索,捆扎住我挣扎着不肯相信的心。
林子轩高高的身体隐没在夜色里,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走走停停的路上,我多么渴望这时的自己在梦里,拧了胳膊,痛疼尖利,疼的不止身体。
看见在楼下徘徊的林子轩,我已是不动声色。他迎着我走过来,眼里有恐慌以及浅浅的谴责:弯弯,夜里一个单身女子上街是危险的。
他不会知道,对于一个已婚女子,危险不在黑夜的街上,而在被她所爱者的心里。
三
我流着眼泪面目狰狞地消灭掉了那份牛扒,然后说:静蓉,我要考验一下林子轩对爱情的忠诚?静蓉静止了轻笑,淡定地盯着我:怎么说?
我要送给他一个美丽的诱饵。
你还是得了吧,林子轩整天忙得像奔命的兔子,你给他下诱饵他都未必有时间去吞哩。
静蓉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明明灭灭的惶惑浅浅闪烁一下,飞快隐没,她总能以最快的速度隐藏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