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轻轻拢过后背,轻轻合起十指,我听到了他心脏搏动的声音,像一群慌乱逃跑的兔子。
我仰了头去寻觅他的唇,他却,在慌乱中逃避,终还是,被我捉在齿间,我轻轻地合拢了齿缝,他低低惊叫了一声。
忽然地,我的面前,闪现出了一双惶恐的眼眸,与他,无有一点相似。
我呆住了,看着他,我的眼里,一定流露出了惶恐,因为,他死死得盯住了我,脸色渐渐煞白。
一团云雾样的东西,在我的心里,缓慢伸展,盘旋。
是夜,我偷偷去了医生值班室,医生告诉我,是的,人可能会暂时患失忆症,但是,一些习惯性举止,却会一直潜藏在记忆深处,无意中触动了它们,便会唤回一些记忆。
回病房的路上,我失魂落魄,那张一闪而过的眼眸,与一诺,是如此截然的不同,它们是属于谁的?而一诺,又是谁呢?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前男友?
我站在黑魅的夜色里,凝视一诺熟睡的脸,从来看我的那天起,他便睡在我病房的另一张**,很柳下惠。
我的凝视,唤醒了他,他旋开台灯,看着我,暖暖地笑:“看什么?”
“我想,在你脸上找回记忆。”
他伸手,捻着我下垂的长发,无限爱怜:“找不回就别去找了,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可是,我不要丢掉和你曾经的美好时光。”
“我可以讲给你听。”
“听来的,会像一个编造的故事,让我,有不真实感。”
他坐起来,把肩递给我依了,轻轻地揽过我的腰,我们就这么坐着,沉默。我们的眼睛在黑魅中闪啊闪的,他有心事,就如,我有心事,却不肯相互道知。
3,
我开始留意一诺,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是手机,却从不打,只偶尔发个短信,他的手机里贮存了许多照片,拍的,全是我插坏的花篮,我曾问他拍这些做甚?
他抿着唇看我,半天,才微微笑了一下:“比较一下你的插花手艺有没有进步啊,如果你的插花艺术和从前一样了,说明你的记忆也就很快恢复了。”
我按着手指,翻看着照片,心,很静很冷,在想,这些图片,于他,一定是有些我不知晓的秘密。
夜里,假寐时,那些插得一塌糊涂的花篮照片,一格一格地在眼前闪,我忽然想起,他的手机从未响过的,即使短信来去,而且,他总揣在上衣兜里,片刻不曾离身。
这里面,定然是个围绕着我的记忆而展开的秘密的,而一诺,定然不是我前男友的……我的心,恍然若空****的山谷,忽忽地流窜着冷冷的风,我蜷缩了一下身子。
我开始巧妙地疏远一诺,故意留给他许多自在的空闲,好似,我对找回记忆已失去了信心。我一个人去后山,去疗养院健身房,我坐在花圃的矮墙上,看蝴蝶飞来飞去时肩上会轻柔地落下一只手,回头,就见他,望着我暖暖地笑。
更多时候,我回来时会看见他,依着阳台的铁艺栅栏,一声不响地抽烟,这时的他,看上去满脸的沧桑故事。
我冷丁喊:“一诺!”
他游园惊梦般的一个激灵,张皇地看着我,然后,毫无内容地笑了。
疗养生活对我的记忆恢复并没有什么帮助,甚至,我会出现莫名的狂躁,打碎所有能打碎的东西,一连给一诺摔碎了五部手机,可他,不恼。
医生说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前期征兆,对我来说,疗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最好,转院治疗。
医生在走廊里和一诺说这些时,我刚刚吃了药,在**眯着眼,假寐。
一阵轻柔的脚步,停在床前,从微启的眼缝里,看到一诺,站在床边,满脸的茫然,两只手狠狠纠结在一起,又抬起来,捶打额头,好似,手与额头有着千般仇恨。
有人轻轻敲门,护士来送药了,一诺接过,攥在掌心,垂头跌进沙发发呆,瞬息之后,我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纸质声,微抬眼眸,令我惊诧的一幕,便跌进了眼帘。
一诺从西装内口袋掏出几粒药,与护士刚送来的药调包,他的手有些抖,在夕阳下,显得更是苍白,有两粒药很不听话地落在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捡时,抱着脑袋,无声地,哭了。
我紧紧闭上了眼睛,低低尖叫了一声,他奔过来,摇晃我的肩,我哀伤地看着他:“我做了一个噩梦,有人要杀死我。”泪水顺着面颊无声滑过,我的眼神,始终,穿越了泪光,停留在他脸上。
他抚摩着我的脸,静静地看我,然后,一字一顿:“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然后,他给护士打了电话,告诉她们,刚才的药被他不小心掉在地上了,请她们重新送一份来。
一诺来陪我,已有两个月。
我想,我赢得了他的爱,且明白了他不曾是我的旧爱。
我不说,想冷眼旁观这个结局。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