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聊天,渐渐有如履险冰般的小心翼翼,粟米终是耐不住嘴巴的女子,转过话头,冲罗念庄瞎侃,问罗念庄在英国的什么学校读书啦,然后开始和罗念庄探讨英国的男女关系,话题渐有声色,我静静地听,倒像了局外人。
末了,粟米感慨国内的绅士都是用来钓女孩子的花架子,常常在绅士的外壳下露出泥巴腿子。罗念庄乐了一下:你以为英国的绅士就彻底么?那不过是他们习惯性做派,他们的泥巴腿子时常是露在外面的,千万不要以为绅士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你要跟英国绅士谈恋爱,即使关系都发展到**了,想跟他借5个英镑都未必能借出来。
粟米眨眨眼:天下乌鸦一般黑。
罗念庄说:喏,这句话现在行不通了,据说美国已经发现了纯白色的乌鸦。
粟米乐呵呵地聊,慢悠悠地吃,罗念庄眼睛不时盯一眼钟表,我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都想把对方熬走,可两个人谁都不肯在另一个之前离开。
我看了一眼钟表说:你们还不回去?
粟米拿眼瞪我:赶我们走啊。
我说:我累了。
罗念庄一本正经说:万禧昨天晚上发烧,打点滴呢,幸亏我打电话及时,算是救了她一命。
粟米拍拍手,看看眼前的水果皮说:我懂了,万禧为报答你要以身相许了。
罗念庄的脸蹭地通红。
我拧了粟米一下,她的嘴巴终于刹车。
罗念庄起身告辞,粟米拉开门,嘻嘻一笑:我就不走了,要跟万禧聊天呢。
我站在门口,看着罗念庄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关上门,粟米拽拽我问:是不是看上他了?
我哪能比你,逮谁看上谁?
我钻进被窝,粟米也钻进来,顺手关上灯,手在我身上**,我打她:你干什么?
粟米埋在我的怀里,轻轻的喘息,与刚才那个肆无忌惮的女子截然不同。
粟米总是这样的,当心里塞满了事情,就不停地说不停地笑,如果一旦停留下来,你会感觉到她的宁静是要把自己窒息掉的。
过了很久,粟米幽幽的,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每天下午四点,李莫的太太去接儿子放学,办公室里就剩了我和李莫,我们就在沙发上,喏,就是他太太坐过的地方**,迫不及待地,什么话也不需要说,眼睛四处张望,耳朵竖着,听外面有没有走过来,他的身体像疯狂的豹子……我和男人**,从来没有这样刺激。
我说:粟米,你爱他。
我喜欢他的身体。
你爱他,你从来没有这样迫不及待地要我分享你和某个男人的快乐。
他太了解我,不会爱我的,我了解他这样的男人,自尊高贵而脆弱。
你偷偷喜欢他就可以了,别太张扬。
粟米不语,她哭了,她的泪滴我的皮肤上,我喊了一声粟米,她的泪水,顺着皮肤,一直蔓延到小腹,冰凉冰凉的,泊在凹进去的小腹中央,一刹那,有一种异样的亲昵凄凉袭中了心,我用力抱了抱她。
粟米说:万禧,我有一个秘密,是绝望的秘密。
我想起罗念庄的拥抱,他说:万禧,你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我们的心里都藏着一个秘密,相互不知,像两条逆流而上的鱼,挣扎在水里,要到岸上放下这个秘密,于是不停地跳跃,尽管岸上只有令我们窒息绝望的空气,我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刻,我们是不是两尾落岸之鱼?在千年万世的轮转里,将在谁人面前,落下最后一滴无望的泪水?
这个心里藏着秘密、悦人无数、却不肯隐藏内心的女子终于说累了,抱着我的一只胳膊,甜美安详地睡着了,像所有愿望都得到了满足的孩子。
第二天的天气不是太好,粟米迷迷糊糊爬起来,盯着茶几上的果皮说:这是我吃的吗?我说:大多数吧?
粟米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哎呀,会不会长出好多肉呢?
小姐,吃水果是不长肉的。
粟米瞪了我一眼:科盲了吧?水果含糖的,是糖进了肚子就会变成脂肪。
我收拾床罩,不理她,听在卫生间吭哧吭哧地擦皮鞋,我喊了一嗓子:别乱用抹布,我卫生间里没有擦皮鞋的毛巾。
粟米哼着陈小春的:我没那个命呀,轮也轮不到我……连招呼也不打就去公司了,以往的粟米不这样的,早晨起床一定要在**腻,一直腻到不能再腻了,才懒洋洋爬起来梳洗打扮,爱情是种神奇的东西,能让人忽然从一个极端飞到另一个极端。
始终,我不知道,以她的性格,心里究竟会藏住一个什么样的绝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