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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谁是谁的谎言(第4页)

他毫不避讳地跟阮石说这句英文让我屈辱,或许在很多男人眼里,甘愿做情人的女子,大致都是姿色为上,脑袋苍白,想必与三陪女子等同吧,除了外身体没有其他生活本钱。

他们看出了我的不悦,再说话都很是小心,阮石的体贴表现得更像是极力要证明他对我,是宠爱有加,是爱,而无关情欲。当然,是表演给庄先生看,用这样的方式向庄先生表明,我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情人,而是他的最爱最在乎最钟情。

席间,从谈论中知道,他们要合资开办一家山东特色草编的公司,出口东南亚一带,庄先生在广州郊区相中一块地皮,约阮石来看一下的。

说好第二天去看场地,正事就算谈完了,阮石忽然说:庄先生,念庄对市场的悟性不错的,有自己的一套,将来,庄先生在大陆的市场可以放心交给他去打理了。

心腾然间就紧紧地收缩起来,我看看阮石,看看庄先生,阮石拍拍我的手:庄先生的儿子正在我的公司见习大陆市场呢,就是罗念庄。

我木讷地望着阮石:什么?

阮石恍然一笑:哦,我忘记了,你实地采访结束后他才来的,个子很高,可以和美国的NBA球员相媲美。

从庄先生的表情,可以看出来,罗念庄是他的得意,举起酒杯说:喝酒喝酒。

我的眼泪,忍不住,起身去洗手间,世界怎会这般凑巧?罗念庄竟是罗先生的儿子,我满怀着温暖的柔情爱他,却以其他男人情人的身份出现在他父亲面前。

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表情温和的中年女子,她留意了我一眼,帮我拉开里面的门。

我坐在马桶盖子上,望着天花板流泪,每每伤心,我喜欢仰起脸,总想让眼泪憋回去,眼泪从没因我这个姿势而停止坠落。

洗手间里气息清冽,酷似于早晨的森林气息,一直坐到外面有人敲门:小姐,有位先生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说:没事。

我站起来,四周安静,除去隐约钻进来叮然丝竹声,仿佛每一个进出这里的人都是屏住呼吸的,忽然地想破坏掉这窒息的寂静,按了下马桶上抽水按钮,哗啦的水流,短暂地轰然一响,一切回到最初的虚伪安宁。

我出来时,庄先生的状态已是准备离开,阮石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有点反胃。

庄先生叮嘱了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之类的场面话,随后离开。

阮石关切是不是吃的某种东西不太好?他不会知道整个的广州之行,是让我反胃到绝望的一次旅行。

我不想回房间,有限的空间会让心情更糟糕。

我说:阮石,我们去看夜广州吧。

他说好啊。只要是我喜欢,除去婚姻,在阮石,没有什么不可以,而现在,任何的婚姻都对我失去了**,只有一段绝望的爱情,不曾开始就绝望地挣扎在心里,罗念庄这三个字,在我心里翻滚打磨,被打磨成一把寒冰质地的利刃,每想他一次,它便切割一次我的心。

5

来过多次广州的阮石,对广州的熟悉如数家珍,比如西关啦,那里的中年以上的妇女根本听不懂普通话,不懂粤语的人溜达到那里等于直接的哑巴,因为习惯,因为西关人有骄傲的资本,很多年前下西关曾出过状元、榜眼、探花,所以,下西关人没有不骄傲的道理。广州的夜,明亮程度与山东的城市没什么不同啊,不同的是街角有三三两两推着四轮小车卖消夜的鬼摊,我亲眼看见有人使坏,喊了一嗓子城管来了,就见小贩二话不说,不管不问,推起车子飞奔,速度和义无返顾的程度,可与猎人一枪没打中的兔子相媲美,有个在车子吃牛腩面的男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小贩劈手夺下碗飞逃而去,这样的场景大约每晚都要上演几次,小贩也没有办法,倘若不把那个碗夺出来,他要每天去买新碗才会够用。

我看举着一杯凤凰奶糊看得咯咯直乐,眼泪都笑出来了,比看周形驰的无厘头搞笑电影生动得多。

游走在凡俗场景,心情舒朗了很多,阮石也很快乐,不停地给我买各种各样的小吃,一路上不是揽着我的腰就是从背后抱着我,那样心无羁绊的亲昵,是会慢慢濡染人心的。

他明了我的心性,活着安详宁静就好,物欲淡漠,却要活得自己。

到广州,于公于私阮石是出于好意,他不知道我与罗念庄相识,也就谈不上此行是专门的谋杀一场与他无关的爱情。

因罗念庄而跳跃在心头的最后一丝焰火,被湮灭在黄浦江畔的潮湿空气里,阮石近在身边,而我,是依旧的一无所有。

被阮石拥抱在广州的夜里,我咯咯地笑,借以淹没内心翻涌的绝望,我常常是举着某种小吃笑出眼泪,阮石陪着我笑,在一转身的瞬间笑容泻落无踪,正如我无力挣脱他环绕,因为,他能够彻底的,洞穿我所有表情背后的内容。

凌晨时回到酒店,街上的繁华依旧从容,不若北方的城市,夜幕降临后,街上响过脚步的寂寞回声。

在浴缸里放上热水,阮石躺进去,半天没有出来,我进去看时,他已经睡着了,脸上显露着彻底的疲惫,热水有微微的水蒸气在飞,弥漫了整间浴室,我坐在浴缸的边缘看他,摸了他的脸一下,他没反应,我看着他,慢慢的感觉一种心碎,感觉它们慢慢地坠落出我的身体,拿着毛巾轻轻擦洗他的脸,他像个病态而霸道的孩子,按住我生活的机关不肯松手。

一度,我曾以为自己是爱着他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不是的,我们不过是两个害怕心灵寂寞的孩子,从彼此眼睛感受自己的存在,从对方的在乎里寻找没有被生活遗弃的自尊。

我们都是喧嚣的生活和寂寞心灵结合的矛盾体。

水慢慢凉下去,我拧开热水阀门,把手伸进去感受水的温度,像安详的母亲,虽然厌弃孩子的乖戾,千丝万缕的曾经,不能不去心疼。

水从浴缸边缘溢出来,泅透了所有的衣衫,身体越来越沉重,从浴缸的边缘滑下来,我坐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伸着手给阮石擦洗闪烁着金属般微黑光泽的皮肤,热水顺着胸口缓缓地下坠,彼时的我们多么像溺水的孩子,这样的沉溺,还要多久?

手离开阮石的皮肤时,却被他一把攥住了,他看着我,眼里盈着满满的,泪水。

万禧。他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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