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將半响才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一路的行动是否太过顺利,顺利的击溃了他们,夺回了失地;顺利的截断了他们的后路,让这十万北燕大军在两国之间仓惶逃窜;顺利的只要渡过沧澜江,就能够追上他们,把他们包围。”
文士笑了:“殿下由此顾虑很是正常,毕竟殿下即將完成的是和北燕开战以来前所未有的大功,这支北燕军队的统帅是北燕的大人物,大人物只会坐镇后方,运筹帷幄,怎么可能故意將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
右武胜王已经离开了,连大风军都被带走了,就算是计,也是个烂计,没有人能够救这支军队了,哪怕大风军返回,我们也有持明军可以和大风军对抗,就算再加一支风林火山之一的军队,我们还有三十万军士,还有龙雀军!”
女將没有说话,她知道文士说的都是对的,但文士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没说到,真正让她明知道有风险,还要压上整个禧国前线的军队,以及持明和重建的龙雀这三支精锐军队去追击对方的原因,是因为北燕能够统帅军队的大人物只有五指不到的人。
无论是哪一个,损失了他都会让北燕受到重创,有时候杀一人擒一人,胜得过灭对方数十万大军。
“船还有多久造好?”女將问道。
“已经造好五千艘,可乘十五万人。”文士回答。
女將摘下面甲,沧澜江波涛拍岸溅起漫天水雾,在朝阳下划过一道七彩的虹光,如梦似幻,水雾浸润了女將那一张绝美的脸,长长的睫毛上沾满细密水珠。
六年前,因容貌非凡,倾城倾国被称为凤凰儿的大公主沈棠璃从军的消息让禧国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禧国的国都,玉京通向王宫的朱雀道上,跪满了王公贵族,他们祈求禧帝召回才十七岁的大公主。
禧帝没有答应,但已经快要到前线的大公主沈棠璃得知此事,却转身回到了玉京。
她站在玉京的城墙上,穿著一身甲冑,没有带著头盔,没有施著胭脂粉黛。
她居高临下的看著玉京城,看著城里的王公贵族,说道:“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
你们只是觉得我从军后,家中小辈无法娶到我,成不了皇亲国戚。
你们只是怕我在战场上被北燕俘虏,然后一国公主被凌辱,丟了脸。
今日我就与你们说明了,北燕一日不退,我便一日不嫁!
若是在战场上要被俘虏,我当自刎,以火焚身不被凌辱,不丟你们的脸!
平民百姓可从军,寒门庶子可从军,我为一国公主,又有何不能不从军?
我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说完,她从腰间取出一小瓶,砸碎在一旁城墙,城墙顿时无风自燃起来。
这是异士製造的炎散。
她以行动,证明了自身的决心。
那一日她横眉冷目,英姿颯爽的身姿令王公贵族无一开口。
此后六年,她证明了自己说的话,在军中从什长做起,奋勇杀敌,从未后退,屡立战功。
在禧国统帅告老还乡后,她彻底接手军队,让禧国在与北燕的战爭不再处於劣势。
但她心中还是有著一根刺存在,究竟何时,才能够让战事平息?
哪怕只有十年的休缓也好,满朝诸公不问民间之事,她却满眼都是百姓苦。
禧国的百姓,快要撑不住。
连年战事,禧国没有北燕两代休养的底蕴,加上时逢灾年,最近一次的徵兵,百姓爭先恐后,他们並不是不怕死,愿意上战场廝杀,他们只是想要一口饭吃。
哪怕会死,可如今只有军中不会饿死了。
面甲重新被带上,沈棠璃回头,眼神中满是坚决。